那一晚上过后，邓儒不知怎么想的，稀里糊涂的和姑娘领了结婚证。
在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之后，邓儒给姑娘办了一场很好的婚礼。
二人在老父亲老母亲的注视下，真正的结为了一对夫妻。
忽的，邓儒突然发现，父母的脸上，长出了几缕白发，额角也有了皱纹。
他们也老了啊。
普通人的寿命，真是短的可怕。
奇怪，他为什么要说普通人的寿命短的可怕。
明明他也是普通人。
邓儒不是很理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毕竟，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数十载寿命的凡人罢了。
可能，是网络小说看多了吧？
邓儒对此并不在意。
在与姑娘结婚后，他的日子过得很幸福。
二人同出同归，一起工作，一起下厨，一起将二人的小家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一起在深夜相拥入眠。
没有谁等谁的说法。
不是那种忙碌一天后，家里有人素手调羹的幸福感。
而是相互扶持，什么事情都一起做着。
二人并不打算要什么小孩，他们觉得这样小日子过着，就是最舒服的。
柴米油盐，够用。
两个家庭的父母，也能够照顾的起。
一切过得很平静，很幸福。
但邓儒却觉得有些不对。
就比如说。
他脑海中回荡着的八个字。
时不时从脑海中跳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他最开始以为，这八个字，是每个人出生都会有的。
到后来才发现。
赏善罚恶，以杀止杀，只有他的脑海中有。
他问妻子，妻子也摇了摇头，说她脑子里面不会有什么字回荡。
妻子对他打趣着说，会不会他邓儒是带着什么使命来到世界上的。
说不定，你要做这个世界的大英雄呢？
对于妻子的打趣，邓儒只是笑了笑，说自己只想做她的大英雄。
而这一切，直到邓儒三十九岁，妻子三十八岁这天。
二人已经步入了中年，老父老母的一缕两缕的白发已经彻底的变成满头华发。
但二人依然恩爱如初。
在城市漆黑的夜空下。
妻子挽着邓儒的手臂，二人紧紧相依着走在街上漫步。
与一个个形单影只亦或者成双成对的路人擦肩而过。
“时间过得，真快。”
邓儒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皱纹笑道。
虽然不明显，但已经和十八岁时细皮嫩肉的脸大不相同了。
而妻子也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
但，她依然光彩耀人。
至少，在邓儒的眼中，是这样的。
没有生孩子的妻子身材依然苗条，她圆圆的娃娃脸很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
三十八岁了，也不见一点皱纹。
“是啊，真快啊，呆子。”
妻子笑了笑，附和着邓儒。
她习惯性的将邓儒称为呆子。
她说邓儒很呆，各种意义上的呆。
在感情上，呆呆的，不会主动。
说话也很短，很沉闷，呆呆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老夫老母中哪个的性格。
“我似乎，也没那么呆吧？”
邓儒摸了摸自己的脸，对妻子喊了二十多年的称呼表达了抗议。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要做呆子了，要变坏咯？好啊，我就知道的，网上说得对，男人还是傻的好。”
妻子圆乎乎的娃娃脸做出了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不不，绝对不会。”
邓儒连忙摇头，自证清白。
“呆子，你脑子里面那八个字，还在么？”
妻子忽然问道。
“在，赏善罚恶，以杀止杀，好中二的词，我都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脑子里回想，怎么看，我也不像是这么中二的人。”
邓儒叹了口气，脑海中这八个字时不时的回荡，让他很不舒服。
“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呢呆子。”
妻子突然说道。
“什么可能？”
邓儒有些疑惑道。
“我是假的，世界也是假的，呆子你是真的，而那八个字，是你摆脱这个虚假世界的钥匙，你要去认同它。”
妻子忽然神色认真的说道。
邓儒听到妻子的话，沉默了。
他笑了笑，摸了摸妻子的头。
“你啊，脑洞是越来越大了，少刷点营销号。”
以往这个时候，妻子也会笑起来。
她很喜欢开玩笑来逗邓儒。
但这次却不同。
她依然摇了摇头，亮亮的眼睛透露出坚定和不舍。
“可呆子，我说的是真的，你该醒来了。”
邓儒的手僵了僵。
妻子的神色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二十多年了，妻子开玩笑和认真的表情他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眼前的妻子，是认真的。
认真的让他有些陌生。
假的么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是假的，你看，你手心的温度，触感，这都是真的啊，这么多年的记忆也是真的。”
“更别说，我有什么资格，作为唯一的真呢？”
邓儒摇头说道，语气中有些惊慌失措。
他渐渐的，也开始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比如说
“那，呆子，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妻子神色低落，眼睛却死死的看着邓儒，似乎是想再多看邓儒几眼。
“”
邓儒沉默了。
是了，这个世界，只有他有名字。
妻子，父母，伙伴。
他们都没有名字的啊。
这么明显的漏洞，他居然看不出来。
不知道何时，邓儒和妻子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中。
偏僻的角落里，有个孩子正在被几个社会青年堵着。
“去吧，赏善罚恶，呆子。”
妻子说着在邓儒背后轻轻伸手一推。
邓儒沉默了。
他没有动。
他已经相信，这个世界，是假的了。
不然，为什么妻子正好这时候，带他走到这偏僻的角落。
又为什么，在这偏僻的角落，刚好有社会青年欺负弱小？
一个两个还能够说是巧合。
可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但，假的又如何呢？
这近四十年的人生，不是假的啊。
妻子很爱他，他也很爱妻子。
老父老母很疼爱他，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
也成功的与妻子步入了正轨。
买了属于夫妻二人自己的房子，父母无病无灾，生活无忧。
这种生活，真的，好幸福。
他不愿醒来。
“呆子，你为什么还不去？”
妻子在背后催促道。
邓儒转过头，看向妻子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比如，妻子是怎么知道，世界是虚假这件事的。
又比如，她作为虚假的世界的一份子，为何要帮他醒来。
明明，她和这个世界，才是一伙的。
许多的问题，想问，却问不出口。
妻子似乎有些急了。
“呆子，你还不动手是在干什么？以杀止杀，杀了他们。”
“赶紧滚！”
见邓儒依然不为所动，她开始破口大骂。
“你赶紧滚好吗？突然闯进我生活，自作多情的懦弱的家伙，还不滚？跟你演了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恩爱两不疑，简直给我恶心坏了。”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面对的你这张脸，有多恶心么？”
“简直丑得辣眼睛，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让你滚蛋，赶紧回你的真实世界去，好吗？别再来碍着我的眼了。”
妻子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最伤人的话，最脏的词汇都骂了出来。
邓儒怔怔的听着妻子的话。
她很喜欢说他是呆子，但他知道自己不呆。
妻子啊，是在救他呢。
邓儒没有向着那些社会青年走去，而是反着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妻子。
妻子愣了愣神，呆呆的看着他。
邓儒眼中的泪水怎么也关不住，缓缓流下。
心中的问题，千言万语，都不知道该如何出口，只是说了句。
“谢谢，我不知姓名的爱人。”
说罢，转身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钥匙走去。
他认同了赏善罚恶，以杀止杀的理念。
一出手，便仿佛肌肉记忆一般，将那些作恶的青年杀死。
他仿佛，天生就会杀人。
随着他干脆利落的将人杀死，周遭的世界开始彻底崩坏。
高楼大厦，漆黑的看不到一点星星的夜空，行人都在渐渐消散着。
或许在不知道的角落，老父老母也早已经消失。
一切都在消失，妻子也在消失着，从她的双腿开始，缓缓化作光点消散。
那一个个光点，很像一只只迎风飞舞的蝴蝶，很自由。
蝴蝶拼命扇动翅膀的样子，像极了二十多年前，为了彻底走出大山，而拼搏努力的少女。
或许，如果没有邓儒的话，她会做一只自由的蝴蝶，飞出大山，走遍世界的大好河山，看很多很多的风景，而不是与邓儒一起，被困在一个城市中，二十年如一日，做什么恩爱两不疑。
但自由的蝴蝶停住了翅膀，甘愿落地生根，二十年如一日。
在消失前，妻子流着眼泪，却还笑着对他挥手。
“呆子，别想太多，我还是很爱你的，真实的世界什么样子，你代我去看看。”
“如果可以，画两张画，拍两张照片，烧给我。”
“对不起，你陪我走出了大山，我却不能陪你走出这虚假的世界。”
“再见，呆子。”
邓儒伸手想如同这二十多年一般，替妻子擦去眼泪。
却发现，怎么的，也碰不到。
妻子已经化作一只只光点蝴蝶消散一空，他眼前一切也彻底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