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个多时辰，赵颖儿闭着眼睛测算，这些人应该是在把她迷晕之后，就从暗道把人运送出城。
按照这马车的速度和脚程计算，他们说不定已经出了兖州。
赵颖儿睁开雪亮的眼睛，朗声问那嬷嬷：“你们把我运送出城了？”
“哟，您这还能说话呢？”老妇人讥讽了一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跟赵颖儿聊了起来。
“算了，早晚都得告诉你，咱们的确是出城了，现在咱们不在兖州。”
说完还嗤笑了一声：“咱们干这行的本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就算再蠢也知道该要自保，不可能把你仍然留在兖州地界儿。
你那个姐夫着实厉害，难不成咱们留在兖州等着让他来抓吗？”
赵颖儿没再问目的地，因为问也问不出来。
她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倒是不知道，是谁要费这么大的心思来抓我？我的身份，又能让嬷嬷赚多少钱？”
那老妇人立即警觉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不要以为用双倍的银子就能让我放了你，我们行有行规，不可能为了几两银子就去砸自己的招牌！”
“哟呵？嬷嬷还有招牌呢？倒是不知嬷嬷的招牌是什么？日后我若做了那家的主母，说不定还得从嬷嬷手里买人呢。”
“你少诓我！”老妇人嘀咕了一句：“这小妮子看上去老实，其实狡猾得狐狸似的，句句都设着套儿，我还是不说话，免得又生事端。”
之后无论赵颖儿再说什么，老妇人都不肯再答一个字。
赵颖儿问了两句没有回应，也就闭嘴继续休息。
马车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
“下来吧。”车厢的门终于打开，赵颖儿一双美目看了一眼外面，是个点着昏黄灯笼的小院儿。
赵颖儿很安分地从车上下来，低眉顺眼地跟着老妇人一路七拐八绕往前院儿走。
绕过院门，又走过一口水井，接着是一小片竹林，然后就到了前院儿。
前院儿里停着一辆更大的马车。
“上去吧。”
赵颖儿听话地上了马车。
车上还有两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姑娘，长得小家碧玉清秀干净。
没有锦儿。
那两个姑娘并没有抱成一团，而是各自缩在一个角落里打哆嗦。
见到赵颖儿，也只是颤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继续低头扯着自己的头发衣裳，好像这样就能得救一般。
赵颖儿见状，也懒得跟她们说话，就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继续闭目养神。
大半夜的，若不是被抓了，可不就是该睡觉了么。
马车外面，老妇人跟不知道什么人叽叽咕咕地嘀咕了几句，声音太小，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不多时，马车就开始晃动。
大约又走了两个多时辰，马车才再次停下。
赵颖儿睁开眼，一缕光透过车厢门缝渗进来。
天亮了。
外面有人窸窸窣窣地在小声嘀咕着什么，不多时，车厢门就被打开。
一路上都各自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姑娘此刻忽然冲向彼此紧紧抱在一起，仿佛这样就不会被拉下车。
“蠢货。”
赵颖儿讥讽一笑，提着裙角率先下车。
守在车门旁的妇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几许惊讶，还有几分赞赏。
赞赏什么？
赞赏她的识时务？
赵颖儿笑得更加讥讽。但仍然配合着妇人的指引，进去眼前的房间里。
而车厢里的两个姑娘因为不配合，则是由两个粗使嬷嬷揪着头发拉扯下来的。
房间里还有个穿着褐色衣衫的老嬷嬷，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在她面前站着一群十四五六岁的姑娘，赵颖儿扫视了一圈，自觉站在队伍里。
赵颖儿偷偷看了一眼院子里，四五个粗使嬷嬷守着门，还有七八个壮汉站在远处。
想跑，怕是没那么容易。
穿褐色衣服的老嬷嬷喝了两盏茶，才慢悠悠地抬头问：“你们谁是赵家小姐啊？”
赵颖儿不卑不亢上前一步：“我是。”
老嬷嬷点了点头：“那你跟我走吧。”
说着便站起身来，守在门口的一个蓝衣服的嬷嬷小声问：“屋里面其他的姑娘要怎么办？”
老嬷嬷似乎毫不在意：“那些个本来就是没用的，发卖了吧。都是好颜色，什么春风楼，望喜楼，俏烟阁，应该都能出个好价钱。”
这些地方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
那蓝衣服的嬷嬷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以后不管你们卖去哪里，记住，这都是托赵小姐的福，你们逢年过节的要拜也都多拜拜赵小姐。”
我拜你个大头鬼！你们把人掳走，卖去那烟花之地，回头还说是我造的孽？
赵颖儿眉头一拧：“慢着，我有话说。”
那老嬷嬷回头提高了些声调，威吓道：“赵小姐，你最好识相一些！既然到了这里，就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赵颖儿歪了歪头，挑衅道：“我若一定要说，你敢堵我的嘴吗？”
老嬷嬷张了张嘴，显然，她不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咱们一会儿还得赶路呢！”
赵颖儿朗声道：“我虽然是庶女，但也是在嫡母身边长大的，平日里伺候我的丫头都有七八个。
如今不管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首先都得满足我一个要求——给我买四个丫头。”
褐色衣衫的老嬷嬷明显脸色冷了几分，蓝衣嬷嬷赶忙拉住她，小声说：“钱嬷嬷息怒，这赵小姐要人，咱们不是现成的嘛！
她不嫌事儿大，就让她挑四个又何妨！”
那姓钱的嬷嬷拧眉低语：“可是少爷那边……”
蓝衣嬷嬷又劝道：“少爷房里一直也没断了人啊！如今咱们不过就是多送几个过去，还都是少爷喜欢的调调，少爷，不会怪罪的！”
钱嬷嬷琢磨了一会儿，才哼道：“你要挑便快点挑，别耽误了正事儿——我可事先跟你说好了，这些人都没受过调教，即便你挑了去，也未必能伺候好你。”
“这个，不用嬷嬷操心。”赵颖儿依然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转过头看了一圈屋里面的姑娘们。
姑娘们全都期颐地看着她，毕竟被赵颖儿挑走，要比去秦楼楚馆强多了。
尤其是跟她同车来的两个姑娘，立即给她跪下。
“姑娘，姑娘求你挑了我吧！我会吟诗，还会画画。”
“我会绣花，还会弹琴。”
赵颖儿嗤笑一声：“我又不是个纨绔，要你们两个，做什么？”
立即有那机灵的举手：“姑娘您选了奴婢吧，奴婢会上妆！”
瞧瞧，这才是真机灵，自称都改了。
“姑娘，奴婢会梳头！”
“姑娘，奴婢会讲笑话，会读书！”
“姑娘……”
赵颖儿点了那个会上妆的，又点了那个会梳头的，然后转了个身，指着队尾两个脏兮兮的一直都没开口的姑娘说：“这两个我也要了。”
队尾那个从头脏到脚的姑娘猛地抬起头，正对上赵颖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