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庭相惊讶地看着信息，转头向卢文硕：“这个，是因为我发给姜永豪的信息吗？”
“好像是的，”卢文硕刷新了一下界面，“那视频在网上放不出来，但看前因后果的描述大差不差，简孟宣对圈内女明星下手，包括一些简驰之前的黑料，都被打包放出来了。”
这瓜吃得都让人目不暇接，最劲爆的一点是叔侄俩同欢，一起在宴会上，怎么怎么样那有理有据的说法，看得陶庭相叹为观止。
“这是姜永豪放出来的？这也太刚了！”陶庭相惊讶道。
她自问自己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主儿，但没想到这世界上总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这还真有比她还不计后果的。
“姜永豪这是豁出去了吧。”陶庭相翻看着消息。
“是，不用说照片资料，单看这些文字，就够惊悚的，是真的，姜永豪绝对被全行业冷封杀，是假的，他怕是要坐牢了。”卢文硕说道。
两个结果，也说不上哪个更好。
“大概率是真的。”陶庭相开口说道。
“还有小概率是假的？”卢文硕觉得不对劲。
“有小概率，简孟宣能拼尽全力摁死姜永豪，然后逆转舆论，”陶庭相摊手道，“不过说了，是小概率，也就是几乎不可能的。”
“哦，我说呢，姜永豪嘴里没有过假新闻。”卢文硕说道。
“但我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爆料这些消息，”陶庭相说道，“同一个公司，不说上下级关系，也是同事吧，何愁何怨要奔着把人搞死去？”
确实很难说得通，赵焱之、陶庭相都要顾虑着几分行业影响，新闻开口要注意着点，当时卢文硕一不小心爆了简驰，还被罚了奖金，姜永豪，看这架势，这肯定不是失误。
“这恩怨，真抵得上杀人父母了，”卢文硕说道，“这抹黑的不只是简孟宣，还有他们全公司，姜永豪这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对，也不能这么算。”
卢文硕挠了挠头。
“这是得罪了全行业，露了次大脸。”陶庭相说道。
“没错。”卢文硕点头，“民众是吃瓜吃高兴了，业内怕是要恨死他了，多少记者拼命揭露黑幕之后却被全网封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既然有代价，姜永豪也不傻，他干嘛要跟简孟宣拼个鱼死网破呢？”陶庭相叹了口气。
陶庭相还在上学的时候，非常喜欢吃瓜，看网上的各种新闻乱飞，觉得非常可乐，自己干了这行，见得更多了，思维更深了，等闲的消息惊讶不到她，一拿到什么事儿，她第一个要分析的，是深层缘由。
这件事的发帖人为什么发帖，这件事是因为什么而传播开来的。
记者本人的动机目的，以及民众吃瓜的代入心理。
事关明星的案子，后者当然好说，前者呢，姜永豪怎么想的——是事情的关键。
这边想着，又接到了赵焱之的电话，说是虞轲发现姜永豪发的消息里有她发给赵焱之的消息，来质问赵焱之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你怎么回答？”陶庭相问道。
“我知道你和虞轲有矛盾，肯定不可能把你卖了呀，”赵焱之说道，“我就说我自己没主意，寻思着发给了姜永豪，至于姜永豪办出这事情，这谁能预料到？”
“所以，这事情是为什么，”赵焱之开口问陶庭相，“是你让姜永豪把消息发出来的吗？他那么听你的？”
“别说，不是我，我也纳闷着呢，”陶庭相开口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职业生涯不要了吗？就这么拉着人自曝——你一等，我还没来得及跟他打电话，等我打个电话再说。”
陶庭相说着，挂了赵焱之的电话，给姜永豪拨过去，听着电话那边是“嘟嘟”的忙音，陶庭相心中一慌。
姜永豪的母亲有暴躁症，他女朋友也是自杀的，他这么不管不顾地想要公开一切，是不是已经不计后果了，是不是要……
陶庭相没敢细想。
从海南回去的机票是一天之后，陶庭相下了飞机的时候，事情已经在网上发酵到不可挽回的程度了，简孟宣被直接骂死，姜永豪在事件的漩涡中被反复讨论，旁人吃瓜吃得开心，陶庭相却难掩忧心。
“去姜永豪家看看。”下了飞机，陶庭相甚至来不及回一趟办公室，直接让卢文硕开车去了姜永豪家。
姜永豪家地方比较偏，他母亲被送到精神病院之后，估计就没多少人过来了，想必也少有人知道此处——陶庭相很庆幸自己知道。
作为圈内人的姜永豪应该对自己可能面对什么心里有数，在曝光一切之前，定然会选择一个物理层面安全的地方，即米宇娱乐不知道的居所，他家是个很有可能的地方。
“姜永豪，我很抱歉，我或许不该把那个消息发给你……”陶庭相到了门口，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灯光偏暗，有一点火星在闪。
是有人在抽烟。
“姜永豪，是你在吗？我看了网上的信息，我很担心这件事情！”陶庭相迈步进去。
“如果你因为我发给你的视频出了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请你放过我好吗？”陶庭相靠近那一点。
张文娴在门口处找到了灯的开关，“咔哒”一下，整个房间内亮堂起来。
姜永豪抬头，与陶庭相对视上。
“谢天谢地你没事，你公开那些信息，好像是不顾一切的样子，我以为……”陶庭相略有紧张地开口道。
“你以为？”姜永豪重复了一下陶庭相的话。
“没什么，你还好就太好了。”陶庭相叹了口气。
她和姜永豪说不上熟，因着一点猜测，就这么贸然闯进人家家里，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尴尬。
“我怕你想不开，原来是我担心多了，我说怎么可能嘛？姜永豪是个乐观且昂扬的人，不会想不开的。”陶庭相摆了摆手道。
姜永豪胡子拉碴，显得有些疲惫，笑了一下，把抽完的烟蒂摁到了烟灰缸中。
“我去见了一趟我母亲，在精神病院内状态好了不少，我也能放宽心吧。”姜永豪叹了口气。
“那也是因为你好好的，你母亲才能好好的，”陶庭相说道，“我猜你母亲一定在医院天天看你的直播，然后向医生护士炫耀说这是她的儿子，在众人的夸奖中，心情才变好的。”
姜永豪点了点头。
“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呀，天大地大，活着最大，干什么都千万别想不开，知道吗？”陶庭相说道。
“所以，你还是怀疑我要自杀？”姜永豪反问道。
陶庭相咳嗦两声：“额，别介意，我就是顺路来看看你。”
“从海南顺路到这里，也不容易。”姜永豪说道。
“感谢姜大记者关注了我的直播，”陶庭相微笑应下，“看着你没事儿就好——以及，简孟宣那里，你没把我供出去吧？”
“我不是出卖线人的人，不过你也算不上我的线人，放心，简孟宣那里，我没提你一个字。”姜永豪说道。
陶庭相呼出一口气，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陶庭相还想继续追问，问那些事情的缘由，嘴边绕了一圈问题，又觉得自己和姜永豪没熟悉到那份儿上，故而闭了嘴。
“对了，我问一句，你那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姜永豪开口问道，“如果方便就告诉我一声，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消息是赵焱之给的，是虞轲为了打击简孟宣而给他的，但赵焱之知道陶庭相和虞轲之间的恩怨，于是把选择权交给了陶庭相，由她出主意，给到了姜永豪。
几大娱记的恩怨纠缠在这个视频的传递中，还挺复杂。
“嗯，是这样，视频是我跟查虞轲时发现的，”陶庭相开口道，“我跟虞轲的矛盾应该不是秘密，当时唐婷甜的死、吴妍几次三番的动作，都有她背后的煽动，我对此很难办，所以开始查一些有关于她的黑料，这是无意中查到的。”
“虞轲吗？她可是业内有名的交际花，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姜永豪说道。
“你表达爱恨都很直接呢。”陶庭相微笑道。
“是啊，就像我很讨厌简孟宣那样的人似的，真的要烦死。”姜永豪又要点支烟。
陶庭相在姜永豪家的小沙发坐下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开口，于是说道：“你就因为一点小事，就直接公开这一切，要断了自己的前程？”
“小事？这还算小事？”姜永豪问道。
“我只是说不至于，不至于因为我一个视频，你就要跟人拼到鱼死网破吧——说句实话，我都不敢把这样得罪同行的消息往外发，哪怕简孟宣和我本身就不对付。”陶庭相说了实话。
“不止是你发的这些事儿，米宇娱乐可谓是五毒俱全，签约的直播平台经营混乱，女主播都深受其害，包括各种阴阳合同、偷税漏税，之前简驰赌博的事情还是你爆料出来的，娱乐公司高层赌博的，都不止他一个，吃喝嫖赌，说得了一个无恶不作！”姜永豪说道。
“你还，挺有正义感的。”陶庭相笑了一下。“看不惯就说出来呗，有什么不行？”姜永豪开口道，“当时简孟宣带着我去看他们直播基地，那些在格子间里搔首弄姿的女主播，他一脸暧昧地示意我可以随便挑着，我感觉无比厌恶。”
陶庭相在一旁听着，做一个安静端庄的树洞，接受着他的心事。
“看着那些女孩子，我当时就想到我女朋友了，她就是在各种的压迫下选择了轻生，难道我要成为和当年的压迫者一样的人吗？我不想。”姜永豪又抽了一口烟。
“所以，真的是意气用事？”陶庭相开口道。
“横竖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违约就违约吧，大不了上法庭打官司，看我要赔多少钱，我妈手里更没钱，公司也找不到别人去说什么，自己搞点直播什么的，也不能把我饿死。”姜永豪说道。
陶庭相听着，点了点头，姜永豪和自己又不一样，陶庭相得担着工作室和投资公司十几个人的饭碗，没那么自由，而姜永豪是确实意义上的“一个人”，他确实有由着性子来的资格。
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得以从心所欲。
“这件事情的代价绝对不小，”陶庭相不由得说道，“上次我爆料了简驰的事情，简孟宣能到盛彩娱乐公司堵我，八成是想和郁影后谈些什么，只是没搞成，碰了一鼻子灰——那时候，他绝对想给我下绊子。”
“你也是，这次得罪人得罪的比我还狠，可得防着点那些人的连招，什么造谣生事、断你的采访自愿这一类的，最近事业受挫很正常，你要平常心对待。”陶庭相说道。
“我知道，多谢提醒。”姜永豪闭了闭眼睛。
陶庭相说着，呼出了一口气：“行，那我言尽于此，剩下的我也不多说了——其实我好像本来就不该多说，感谢你能把这些话跟我说，我先走了。”
“谢谢你，小陶，”姜永豪坐在沙发上，“谢谢你，让我知道我还有个朋友。”
“我很羡慕你，”陶庭相不自觉地开口了，“我做什么事之前，都需要权衡利弊，考虑网友、粉丝、业内多方面的影响，需要考虑全办公室人的饭碗问题，听到这个新闻的第一时间，反倒无法理解你的心愿了。”
“而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羡慕你，羡慕你孤身一人，真的有说走就走的气魄，我怕是不行，上次说漏嘴了简驰的事情，我都担心到大发脾气，我没那么肆意。”陶庭相说道。
“为自己所支持的事情发生，为自己看不惯的事情仗义执言，其实还挺帅的。”陶庭相微笑开口道。
“也很傻。”姜永豪念叨一句。
“真的很帅。”陶庭相补充一句。
陶庭相说得没错，简孟宣的事情飘摇了两天，姜永豪的丑闻也粉墨登场，初中学历、小混混、女友自杀、打架斗殴，直接把姜永豪塑造成了个不学无术、靠撞大运成为网红的无能之辈，各种通稿满天飞。
其中还包括“带坏未成年人”的一条，现在很多未成年人小小年纪就对着镜头搔首弄姿，不想着好好学习，反而一心想当网红，就是因为姜永豪这样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能混好，所以才生出的妄想。
这一点，直接戳中了家长的痛点，怕是周晓茜她妈，都得给这个稿子点个赞。
总之一句话，支持姜永豪，就是支持自己的孩子不学好，这样的人就是社会毒瘤，不该留存于世，该被口诛笔伐。
将其打压下去，才能肃清社会风气，让孩子们知道学习的重要性，重新开始好好休息。
至于支持姜永豪的人？那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要么就是一样的无赖小混混，要不就是不盼着下一代的孩子好，与姜永豪一样，都是社会毒瘤。
以偏概全、宣扬情绪，明显不是某个粉丝的作为，陶庭相都能感受出其背后大手的操刀。
“真狠呀，”陶庭相不由得说道，“这就是两方势力掐上去的结果吗？我第一次知道打喷嚏的姿势不对，还要被人挂网上骂的。”
“你要是得罪了人，那当然是动辄其咎，所以还是安生点吧，咱还是要恰饭的。”王朝说道。
“知道，我不会抛下你们的。”陶庭相说道。
“我是很好奇，这件事情最后会如何收场，”卢文硕说着，身体往办公椅子上一仰，“我扒拉了一下，各种黑料虽多，但还用不到警察叔叔，你说这事情两败俱伤之后，会发生什么？”
“简孟宣的账号肯定没了呗，缺席一个位置，至于姜永豪……”陶庭相思索着。
“陶老板，姜永豪对你提出了采访邀请，他希望你能在他退圈之前，最后采访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