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瑞叹了口气，抬手示意默然，那远处的弓箭手才泄了手中内内力。
“子桑姑娘，你即使不顾惜着自己，也要想想孩子！”
提起乐修，她心中顿柔情涌出，冲动退却了些。
不过，她仍然选择走向那对母女，只是隔着栅栏道：
“你们靠过来些！”
妇人绝望的眼中有了些光，她忙不迭起身，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孩子冲到栅栏处，揭开盖子脸上的麻布。
她这才看清妇人孩子的模样，孩子全身长满了黄豆大小的水泡，密密麻麻。
这些水泡仿佛下一刻便会破皮而出，被挠破的，某些地方结痂，而有的地方却化了脓。
孩子面色潮红，嘴唇干燥，双眼凹陷，而胸口剧烈起伏……
陈子桑想起，以前在学校传染病课上关于对人感染天花的描述，几乎与眼前的孩子一模一样。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其余关在里面的人，人们精神萎靡，浑身都长了水泡，有的口鼻流血……
看来，这次的瘟疫应该是天花。并且比她想象的严重！
已经感染的人只能凭借自己的免疫力，现在最关键的便是那些未感染的人群。
她怜惜的看了小女孩一眼，妇人道：
“你给她多喝些水，不要见风，医馆开得药按时给她喝。我会让医馆做些有营养的吃食给你们送来。”
“大人，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她，她才三岁啊，大人……”
妇人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哀嚎着趁她不备，抓住了她的手。
陈子桑一诊，幸好隔着皮手套，要不然她被感染的概率也会很大。
“我会想办法救她的，你先放开我……”
妇人此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无论陈子桑如何挣脱，她也死死不放手。
“嗖！”
一支长箭稳稳刺入妇人胸膛，妇人应声倒地，却并未松开手中孩子，那只插在胸口的箭尾摇晃着……
孩子闷哼一声，痛苦的扭动两下，重新陷入昏迷。
陈子桑回头。
萧尘瑞刚抬起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
她怒道：
“你杀她做什么？”
萧尘瑞冷硬道：
“她那样抓着你不放，太危险。我将你叫来，必须平安的将你送回公子身边。否则，公子会不会放过我。”
可是，她不会有事啊。
她在陈家村时，家中那次牛儿感染牛痘，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给自己种了牛痘。
陈子桑抬手看了看手腕处的伤口，伤口处十分明显的痘印至今未消。
可，她没有办法解释。
公西景明和云修知道她的秘密已被算尽，她不想再多一人知道，多生事端。
终究，她动了动嘴唇，转过头，看着仍被妇人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有些泛酸。
她起身离开栅栏，留在原地，愣神道：
“萧大人，给我弄个帐篷过来，如今我密切接触了病人，为了不波及其他人，我便暂住在此处。”
萧尘瑞本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是真的，心中大惊：
“子桑姑娘，你……”
她淡然笑道：、
“总有一个人要密切接触他们，反正我都接触了，就让我来做那个人吧。萧大人，别推辞了，外面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你。”
“夫人，我钦佩你的大义，可我无法和公子交代。”
萧尘瑞道。
“你无需向他交代，我选择来此，是自己的决定。你不用担心……”
萧尘瑞张口，又打算说话。
陈子桑打断道：
“萧大人与其与我纠缠这些毫无意思的事情！不如问问我接触了病人，有没有什么诊脉结果，或者还需要你做些什么？”
萧尘瑞站在远处的身影明显愣了一愣，良久，才重新拾起自己的声音道：
“那妇人有何诊断？需要我做些什么？子桑姑娘这胸有成竹，不知是否心中有了决断？”
陈子桑见他终于关注事情本身，不悦退却了些，点了点头。
随即将想说的话，整理了一番，让萧尘瑞准备好纸笔悉数交代记录。
弄完这一切她才微微放下心来。
萧尘瑞担忧道：
“夫人这法怪异，若没有你的亲自指导，想做成怕是很难。”
“我相信大人的医术，也相信大人定能完成好这事。还有这些已经感染的人，给他们多备一些水和有营养的吃食。”
她目光坚定！
隔离区的木栅栏外，一顶白色帐篷外面。陈子桑头戴着皮质头套，坐在帐篷外搭建的简易木桌上，正写着这些日子得来的诊断结果。
那日昏迷的孩子还是没有救治过来，陈子桑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差。
萧尘瑞日日都来询问她的身体有无异常。
一直问了二十日，见她除了有些疲惫，仍然健康，才微微缓了口气。
被送进隔离点的人越来越多，旁边就地销毁的焚烧坑，每日都会有人被烧掉掩埋。
她从一开始害怕和恐惧，如今也是习以为常。
只是担忧萧尘瑞不能完成自己交给他的任务。
许多日前，她让萧尘瑞广发布告，寻找那些养牛的人。找出那些身上正在疱疹的牛儿并买下来。
萧尘瑞寻了许久，就在前十天，才得寻到一农户家的牛儿正在长。
得知这个消息，她神情激动。
陈子桑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在陈家村有过一次种痘的经验，又加上萧尘瑞本身喜钻研医术，二人很快制定了方案。
由太常寺出资，购买了十多头牛儿与有痘子的牛儿关在一起，今日萧尘瑞来告诉她：
关在一起的牛儿都开始出痘了。
一个多月没有笑脸的陈子桑，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交代好一切，睡了最安稳的一觉。
很快，牛儿身上结痂的粉末第一批用在了萧尘瑞，苏祈安和守隔离区的士兵们身上。
这些人群中，只有几个人轻微的有人发热反应，大部分人没有症状。
自此，除了外面感染的人进来，军中在无人感染。
陈子桑子这里已然成了神明般的存在。
萧尘瑞以为接下来便可以给隔离区的人用牛身上刮下来的粉末，却被陈子桑拒绝。
她明确的告诉萧尘瑞：已经感染的人用这个是多此一举。
目前，西凌并未感染的人用此方法才会有效。
很快，整个西凌便颁布诏令：所有州县，自愿都可去当地太长司涂抹这种粉末。
外面的人如今倒是不用担心，可陈子桑看着隔离区里的人，陷入了沉思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