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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问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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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四章 大魔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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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殿? 墨画有些错愕,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当初围剿魔宗的时候,他从道廷司,还有太虚门的经藏中,查阅过一些魔宗的源流,知道“大魔殿”这三个字。 邪修的终点,是传功的魔修。 魔修的终点,是传道的魔宗。 而魔宗的终点,便是由魔君统领,凌驾于亿万人之上,豢养无数“血奴”和“灵奴”,吃人入骨髓,垄断一切的“大魔殿”…… 但大魔殿,距今太过遥远了,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郑长老肃然道:“两万多年以前,也就是道历元年之前,道廷尚未一统,修界混乱,一片黑暗。” “那时支配着整个修界的,便是统御万千魔宗的"大魔殿"。” “大魔殿一手遮天,魔道猖獗至极,万千魔宗林立,魔修遍布天下。” “尸修炼尸,血修吸血,妖修吃肉,邪修采补,魔修炼魂,……是真正血淋淋的"弱肉强食"。” “魔气蔽天,鲜血染红大地……数不清的弱小修士,被杀,被屠戮,被劫掠,被豢养为奴,被炼为炉鼎,被生吞活剥,被抽魂炼魄……” “再加上种种天灾,邪祟滋生,成千上万的修士,接连死去。” “修士人口锐减,人族势力急剧衰退,赤地千里,杳无人烟,一度濒临灭绝的境地。” “当此危难之际,有正道修士,以苦难砺心,以大道明志,怀一腔热血,替天行道,以一身修为,斩尽世间妖邪尸魔,在遍布荆棘的世间,开拓出一条磊落的正道。” “而后,正道宗门一一发源,正道势力步步壮大。” “所有正道修士,无不坚定道心,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经历数千年,无数正道前辈,抛头颅洒热血,不惜性命,披荆斩棘,终于将这世间的魔修,屠戮殆尽。” “那些邪力滔天,不可一世的魔头老祖,也不得不偃旗息鼓,龟藏于世间。” “残存下来的魔道余孽,也只能蛰伏于阴暗的角落,苟延残喘。” “天地清明,而后道廷建立,统一九州,遵循道律,推行正法,焚禁一切魔道功法和典籍,方才有了修界两万余年的承平和繁衍,以及如今这不可亿计的修士,和繁荣昌盛的九州……” “至于罪孽滔天的大魔殿,以及无数修士,那段悲绝凄苦的血泪史,经历两万余年岁月,渐渐都湮灭在了修界的历史长河中,很少有人再想起,也几乎无人再提及了……” 谈起这些修道往事,郑长老语气激昂,有无尽感慨。 墨画听着,也心绪澎湃。 但随后,他又不禁有些疑惑,不明白郑长老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些。 郑长老看着墨画,问了一个问题: “墨画,你觉得,这世间的"魔",会被彻底消灭么?” 墨画皱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人心只要有贪,有嗔,有痴,有欲,有障,便会生"魔"。” “魔来源于人,只要有人,便会有魔,有修士,就会有魔修。” 郑长老闻言,欣然颔首:“人心会化生出魔,若不修道心,早晚会生出魔念。” “一旦道心不坚,有了魔念,人早晚会行差踏错,走火入魔,成为修行魔道功法,杀人害命的魔修。” “这是从人的角度来说,那若从势力的角度来看呢?” 郑长老注视着墨画,低声问道,“魔道宗门与正道势力,有何不同?” 墨画皱眉,沉吟道:“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魔宗修行邪魔之法,屠杀,奴役弱者,自弱者身上喝血,吃肉,吸灵,抽魂……这是对于修士身家性命,以及大道本源的"剥削",这就是"人道"的孽。” 郑长老点头,叹道:“说得好。” 而后他目光一凝,又问,“那正道势力呢,那些大世家,大宗门呢,他们行的是天道,还是人道?” 墨画一愣,瞬间明白了郑长老的意思,心底一点点冒出了冷汗。 郑长老缓缓道:“大世家,大宗门,攫取散修的资源,压榨他们的劳力,剥夺他们的立身之本,之后将他们弃如敝屣,不同样是"剥削"么?只不过,手段温和一些罢了……” “但这种温和,终究会一点点演变。” “沈家的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郑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墨画一眼,缓缓道。 墨画点了点头。 “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郑长老道,“底层的修士,被剥削光了灵石,劳力,时间和精力,那他们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一副无用的"残骸"。” “既是无用的残骸,自然只能丢弃,坑杀掉了。” “但沈家这件事,做得其实还不够绝……” 郑长老的语气,带着一丝客观的冰冷和残酷: “因为,他们到底还残存了一点"道义",只是坑杀了那些被他们压榨完的"无用"的矿修。” “但无用的矿修,真的无用么?” 郑长老摇头,“不,他们还有用。他们的皮,可以用来扒,他们的血,可以用来喝,他们的肉,可以用来吃,他们的魂,可以用来炼,死后他们的尸体,可以用来养尸……” “这就是魔。” “沈家没做到这一步,但人的贪欲,是无限的,"剥削"是无止境的……久而久之,总会有世家突破底线,去做这一步的。” “一旦他们做了,突破了这个底线,那世家,就成了魔宗,"正",就变成了"魔"……” 墨画脸色一变。 郑长老目光深邃地看着墨画,一字一句地沉声道: “因此,正魔对立统一,彼此泾渭分明,但又本自一体。” “所谓的"魔",不是胎生,不是卵生,而是"化生"。” “人心会化生,世家会化生,道廷同样如此。” “一旦统一了整个修界,底蕴最深,实力最强,势力最大的道廷最终完成化生,很有可能,就会重新演变成新的……” 郑长老顿了一下,语气森然: “……大魔殿!” 墨画瞳孔一缩,心中悚然。 郑长老这番话,他此前从未考虑过。 但整个孤山,沈家的经过,一件件冰冷的事实,都浮现在脑海,墨画越想越是心寒。 “这些事……”墨画声音滞然,“正道的宗门,那些世家老祖,自己没意识到么?” 郑长老漠然道:“人是很难自觉的,一旦有了好处,就会去争抢,不会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这些事,有些人不知道,有些人不愿知道,而有人即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更别说还有一些人,是乐见其成的……” 墨画目光微颤,有些沉默。 “此外,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郑长老叹了口气,又道。 “更严峻的问题?” 郑长老问墨画:“你觉得,正道与魔道,区别在哪?” 墨画本想说,是修行的功法体系,但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回答,太过于浅显。 思索片刻后,墨画缓缓道:“是……道心?” 郑长老点头,“两万余年前,魔道猖獗,正道修士之所以能披荆斩棘,除魔卫道,就是因为有一颗不堕邪魔,摒弃私欲,心怀天下,悲悯苍生,坚毅无比的"道心"。” “唯有如此,才能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自强不息,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以弱胜强,最终一步步,推翻了当时盛极一时,权势遮天的大魔殿。” “才能为九州修界,为苍茫众生,开辟出一条未来。” “正道修士,最应该传承的,其实就是这一颗道心。” “但是……” 郑长老仰头,看向乾州的天空,看向远处苍茫的群山,和坐落于山间,门庭林立的宗门,摇头叹道: “我们今日,功法也传,道法也传,阵法,炼器,丹道,符箓什么都传,但唯独不传的,就是道心。” “徒有修为,而无道心,自私自利。” “攫天下之利,谋一己之私,这就是乾学州界,最顶尖宗门教出来的,最顶尖的"天之骄子"……” 郑长老神情自嘲而无奈,继而痛苦道: “修为只是空壳,道心才是本质。徒有修为,而无道心,这样的修士,即便修为再高,实力再强,最终也只能沦为,魔道的"容器"……” “而且,还是灵根,资质绝佳,且吞噬了海量修道资源,传承了最上乘法门的,最顶尖的魔道"容器"……” 郑长老的话中,带着深入骨髓的忧虑。 一旦有一天,倘若真的有天地大劫降临,邪神苏醒,天魔复苏,魔道卷土重来,以当今修士的道心,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再加上世家为了巩固地位,垄断传承。 世家弟子,和底层散修,资源和传承的悬殊太过巨大,情况还会进一步恶化。 郑长老神情怅惘,“当年,我一腔热血,离开震州,到了乾学州界,入了乾道宗,成为四大宗的长老,本以为能靠一己之力,改变什么。” “结果这么多年,苦心孤诣,到头来碰得满头是血,心灰意冷。” “大局之下,人微言轻,有些事,我即便去据理力争,也根本于事无补……” 郑长老喟然叹息,目光沉郁。 墨画的神情,同样很凝重。 郑长老又看了眼墨画,缓缓道: “这些话,我只在这里,跟你说一遍,你默默放在心底便好,切不可对外人提及,尤其是……"大魔殿"的事。” 墨画认真点了点头。 郑长老手一挥,撤了周遭的阵法,轻声嘱托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收拾些行李,就不留你了。” “把这些阵图,玉简带回去,好好学,你天赋很好,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墨画将郑长老送他的阵图和玉简,郑重收好,起身行礼,告辞道: “多谢前辈,前辈的话,我一定铭记于心。” 郑长老微微颔首,最后又深深凝视了墨画一眼,心中忽而涌起浓浓的不舍。 不日他就要走了。 此去一别,跨越乾震两州,相隔万里之遥。 下次再见到墨画,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甚至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都是个未知数。 毕竟修士一生,门槛太多了。 一旦跨越不过,几百年便是大限。 请您收藏书吧! 再加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墨画若突遇不测,意外陨落,或修行受阻,无法精进,寿元耗尽而亡,就实在太可惜了。 即便修行顺利,道缘未尽,彼此能再见上一面,恐怕也隔了数十年,乃至数百年。 光阴荏苒,那个时候,墨画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是坚持本心,砥砺前行,还是遭逢变故,性情大变,乃至堕入歧途,走火入魔,都不可知。 人这一辈子,变数太多了。 真正能从始至终,贯彻道心的人,实在太少,也实在太难了。 郑长老一念及此,忽而便忐忑起来,耳边便听墨画道: “郑前辈,山高路远,您千万保重。” 墨画声音清冽,目光清明,透着一丝坚毅,还有充盈的神采。 触及墨画的目光,受到一股莫名的神韵影响,郑长老的心情,忽而平静了下来。 他释然地笑了笑,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最终也只汇成了一句诚挚的祝愿: “保重……” 墨画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便有些不舍地离开了。 郑长老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墨画远去。 天色已晚,夜色降临。 郑长老在门口站了很久。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墨画,就像是在看着,长夜将临之时,这昏暗天地间的,唯一一点微弱的“灯火”。 …… 辞别郑长老后,墨画回到太虚门,一个人坐在弟子居的桌前,对着烛火发呆。 郑长老的话,还回荡在他心头。 “所谓的"魔",不是胎生,不是卵生,而是化生……” “正魔泾渭分明,但又本自一体。” “大魔殿……” 墨画隐隐感知到了,一股天地大局,众生命格上的“道”。 一股深深的紧迫感,在心头涌起。 墨画意识到,情况可能比他想的,还要更加严峻。 而且,他不禁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得天之道,方能成仙。 倘若如此,那这苍茫世间,无数修士,明面上都是在证道修仙,但实际上却是走在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上。 他们证的,根本就不是天道。 他们修的,也根本就不是真仙。 墨画心头,涌起了深深的寒意。 而在这种格局下,他若真的要证天道,去修真正的仙,那势必会与整个修界,最强大最顶端的势力为敌。 其中的艰难险阻,生死杀局,光是想想,都令人窒息。 甚至可能还不止如此……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他能看到的格局。 暗中是否还有,某些未知的恐怖存在,在围绕“成仙”而谋划着,更宏大,更古老,更阴深的布局? 墨画心中悚然,沉默良久。 “太难了……” 墨画叹了口气,随后他的目光,反倒渐渐坚定了起来。 难才是对的。 成仙如果真这么简单,那这世间,早就有大把大把的人飞升成仙了。 正因为难,才有追求的价值。 正因为难,才能显得自己厉害。 若只是贪图安逸,随波逐流,岂不荒废了自己神道上的天赋,浪费了自己与师父的际遇,也辜负了爹娘,还有一路以来,所有对自己有教诲之恩的,前辈长老们的恩情?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映得墨画的眼眸,也如星火一般明亮。 “必须要变得,很强很强才行……” …… 次日,墨画照常修行,练习逆灵阵。 空余的时间,他就一字一句地琢磨着,从黄山君那听来的神道知识,用来规划自己神念进阶的方向。 短时间内,他的肉身,灵力,都不会有长足的进步。 阵法可以进步,但不急于一时。 此外,唯一能增强的,还是神念,这也是他参悟阵法,以及神识证道的根本。 墨画的神念已经很强了,但还不够强。 尤其是与邪胎一战,墨画很不满意。 表面上,邪胎死了,是他赢了。 但墨画知道,他根本没赢。 他是钻了空子,以斩神剑,切割了邪胎和山君的神骸,让邪胎内部“分裂”了。 最终,是黄山君施展神通,与邪胎共归于尽了,他才能逃出生天,脱离梦魇。 这期间,还有孤山的冤魂厉鬼,也帮了他。 也就是说,孤山一战,他是靠“人脉”和“面子”才赢的。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有人帮他,说明他的道是对的。 但墨画也意识到了,这样其实不好。 不能将成败,寄托于他人的帮助,他也不太喜欢,这种生死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他的神念,必须更加强大! 而强大的方向,一是如黄山君所说,继续走神明之道,突破“人”的限制,让自己的神念,拥有神明品阶的“形变”,神念结晶,宛如铠甲。 另一方面,就是继续消化龙魂,看能不能让自己的神念,拥有龙魂之力。 这样,他说不定也能化出龙鳞,龙爪,身披龙甲。 他神念的强度,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样双管齐下,再加上阵法磨砺,神念道化,还有天衍诀的变化,他的神识就能一直无限地强大下去。 甚至有朝一日,能强到手撕邪神的地步。 但是,现在距离这个目标,还有点远。 而且这同样不太够。 神识再强,仍旧只是神念虚界的杀伐。 现实世界,同样需要一定的杀伐之力。 墨画已经有思路了。 这也就是,他此前一直在琢磨,练习了很多遍,但因神识不到二十纹,都失败了的“斩神”出窍之法。 如今他神识已然结丹了,总算有资格再进行尝试了。 将神念凝结的太虚斩神剑,通过目窍,外放出识海,打破虚实的界限,进行神念杀伐。 以识海中的神念之剑,斩杀现实中的血肉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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