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阵问长生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张澜
保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列表
张大长老转过头,冷冷一眼瞪过去。 青衣修士当即头皮一麻,拂衣起身,拱手赔礼道:“晚辈失礼了。” 风长老善意地笑了笑。 张大长老道:“小辈无状,长老莫怪。” “无妨……”风长老摆了摆手,端详了青衣修士一眼,问道:“这位是……” 青衣修士便行礼道:“晚辈,张澜。” “张澜……” 风长老沉吟,见他一身青衣,仪表不俗,眉眼洒脱又不乏稳重,年纪不大,就已然有了金丹修为,当即心生惊叹,夸赞道: “人如其名,才俊個傥,胸怀沧澜。张家果真是人才辈出……” 张大长老拂手,“风兄谬赞,这个小子,不成体统惯了,到哪里也没个正形。” 当然,他嘴上这么说,但眼底还是流露出一丝欣慰。 张澜这小子,他从小看到大。 此前只觉这小子惫懒,行事无状,做事也没个定性,必难成大器。 但出去历练一番后,不知经历了什么,反倒沉稳了许多,也能沉下心修行,修为精进,也是一日千里,也算是没辜负,他那一身出众的资质。 风长老替张大长老斟茶。 童子也恭敬上前,重为张澜斟了一杯。 “喝茶。”风家长老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大长老颔首,“有劳。” 之后两位长老继续聊天,聊些宗门更迭,往事旧谊,乾学风土,天骄来历等等。 其他张家族人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张澜也低眉垂首恭敬旁听,但心底却不免波涛起伏。 墨画? 他刚刚没听错吧? 风长老刚刚说的乾学天骄,阵道魁首,是……墨画? 张澜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墨画? 这可是五品乾学大州界,是世家云集,宗门林立,上品不如狗,天骄遍地走的乾学州界……就这,他也能混出头? 还不是一般地混出头,筑基中期,十九纹巅峰神识,力压四大宗,夺得阵道魁首…… 这也太离谱了,话本里也不敢这么写…… 张澜皱眉,心里忍不住沉思: “同名同姓?” “这个墨画,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墨画?” 但又不太对…… 哪里真会有那么凑巧,两个"墨画",都叫他碰到了。 而且,风长老也说了,这个“墨画”神识强,擅长法术,还会隐匿…… 这明明就是墨画那小子,而且是“高配”,不,是“顶配”版的墨画。 但要说,这两个墨画,是同一个人吧…… 张澜又怎么都不太能相信。 而且,越想越觉得难以相信。 “找机会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墨画那孩子……” 张澜心中默默道。 另一边,张大长老和风长老,两人还在聊着。 修道岁月漫漫,修士一生也很漫长,再加上九州幅员无际,山迢路远,很多修道老友,往往数十年,上百年,乃至数百年,都无机会相逢。 甚至很多亲朋道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见了此生最后一次面了。 岁月漫长,祸福难料,生死相隔。 他日再相逢,无缘一面,只能在坟前浇上一杯薄酒,聊表宽慰。 因此故友相逢,一番契阔,难免话多了些。 渐渐地,多年未见的生疏消散,两人的语气,也都热络了些。 风长老感怀往事,便唏嘘叹道: “风家与张家乃世交,当年你我同在乾学求学,意气相投,结丹之日也相差无几,如今道兄已然羽化,位列真人,而我这把老骨头,还在金丹后期困顿,当真是汗颜……” 张大长老摇头:“风兄言重了……” “天行有常,盈虚有数,祸福有期,人这一辈子修行,坎坷难料,是顺是逆,谁也说不准。” “你我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修行的火候到了,自然就成了。火候不到,那便再去修行。活到老,修到老,其余的事,顺其自然。” “是成是败,是祸是福,都不是你我能掌控的……” 风长老将这些话回味良久,心绪渐定,颔首道: “道兄言之有理,是我浮躁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修道心得。 张大长老将羽化的体会,一一道来,知无不尽,言无不尽。 风长老听得入神,受益良多。 不知不觉,夜色更深,风长老这才恍觉,面带歉意道: “年纪大了,一叨扰起来,就没完没了。差点忘了道兄一路风尘,应早些歇息才是。” “修道之人,这点倦意不算什么。”张大长老道。 但话是这么说,风长老也不可能真的没眼色。 “洞府都已备好,诸位暂且歇息。” “明日未时,我带诸位一同前往论剑大会观礼,见一下这乾学盛事,天骄风采……” 张大长老颔首,“多谢。” 之后便有童子,领着众人,各自去安歇了。 张家族人,纷纷向风长老行礼道谢。 赶了太长时间的路,他们的确十分疲惫,因此沾着榻便睡着了。 张澜原本也很困倦,但现在听到“墨画”两个字,躺在榻上,思来想去,又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就这样,一直到次日起床时,张澜还是一脸的惫懒和倦怠。 若在平日,张大长老难免对他耳提面命一番。 告诉他修士修行,修的是血肉,是灵力,但也是精气神。 神不定,气还躁,不知养生养性,怎么一心问道? 但念在这是在风家做客,而且一路上,确实是舟车劳顿,张大长老便不再说什么。 况且今天,还有一件要紧事。 他们要去论剑观礼。 风长老特意置办了一桌灵膳佳肴,珍馐美酒,款待了张大长老,及一众张家子弟,算是接风洗尘。 之后众人,便往论道山上去了。 一路上,车水马路,风长老为众人,说着乾学州界名胜,宏伟山庭。 天边遁光乍起,偶有羽化凌空,掀起云海翻腾。 张家子弟,心中震撼。 便是张大长老,也神情感叹: “我张家乃四品世家,在沧澜州界内,一家独大,族中羽化真人不下十位,说起来,也算是一方巨头。” “但到这羽化漫天的乾学州界,与这钟鸣鼎食的世家一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道兄不必过谦……”风长老摇头道,“乾学州界,毕竟是罕有的大州界。即便放在五品州界里,也是首屈一指。” “更何况,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乾学州界内,世家再多,再强,那也只是局限在这一方天地里。” “不像张家,独霸一方。” 乾学州界内,四五品世家很多。 但任何东西一多,就容易不值钱。 乾学州界内很多普通的五品世家,若论权力,影响力,可能还比不上九州大地上,那些偏居一隅,镇压一方,传承久远的四品世家。 天高皇帝远,地远权位重。 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张家虽是四品,算不上强龙,但却是一头强大的“地头蛇”,而且还是独霸一方的,唯一一条地头蛇。 到了乾学州界,张家或许不算什么。 但若到了坎州张家地界,那他张家发令,可能真的比道廷的公文还好使。 修界广袤,多个朋友多条路。 即便风长老与张大长老没有私交,也不敢轻易怠慢张家。 而且,张家位居四品州界,有州界大限。 在四品州界内,张家是没有洞虚。 但并不意味着,其他五品州界,各宗族势力,名山大川里,没有闭关的张家洞虚老祖。 只不过张家低调,一直不透露罢了。 路上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聊了些乾学盛况,一个时辰后,便进了论道山。 此时的论道山,漫山全是修士。 人声鼎沸,喧闹不已,踏入山中,便仿佛置身于人的海洋之中,令人心生震撼。 “张兄,请随我来。” 风长老在前面带路,张大长老带着众人跟随。 “说来也是凑巧……”风长老边走边道,神情有些自豪,“今日逍遥门,也有我风家子弟参与论剑。还是我风家这一辈,灵根最好,悟性最高的天骄。” “而他的对手,是八大门之一的太虚门。太虚门中,有剑道天才令狐笑,还有就是……我此前说的,那个喜欢用低阶法术玩弄人,有才无德的阵道魁首,墨画。” “哦?”张大长老眼眸微亮,点了点头,“若真如此,那的确是不虚此行。”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一行张家子弟告诫道: “我带你们来乾学州界,就是让你们看看这论剑大会,看看这真正的天骄争锋,是什么样子的。” “你们在族中,也算小有天分,但真放到这浩瀚九州,乾学盛地,你们那点资质,就如白日萤火,不足道哉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定要心怀谦逊,好好看,好好学。” 他这话,主要是说给张家这辈中,几个天赋上佳的筑基弟子听的。 金丹境的张澜,本不在此列。 但张大长老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也瞥着张澜,显然也是含沙射影,在提点着他。 “是,大长老。” 张家子弟纷纷拱手道。 张澜神情复杂,也只好跟旁人一起拱手。 只是听到风家天骄,要跟那个“墨画”论剑,张澜心里忽生期待,但同时也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乾学论剑的观赛台,层层迭迭,十分巨大。 此时观战台上,全是修士。 不同修士,有不同的看台。 外来修士,外来世家和宗门,乾学本地修士,还有本地世家,乾学各宗门长老,及宗门弟子,乃至高阁上特殊的贵宾席等等,都有各自的区域。 人山人海,但泾渭分明。 风家是巽州世家,算是外来世家,但与逍遥门往来甚密,彼此功法传承,甚至互通有无,凭这份关系,风家在论道山上,有特定的观战席位。 风长老将张大长老一行人,领到风家的坐席上,众人依次落座。 风长老又命人,奉上瓜果茶水,款待周全。 张大长老道谢,而后众人便安然坐着,一边喝茶,一边静待论剑开始。 茶过三巡,忽而天边光芒一闪。 方天画影,横贯天地,宛如一副彩墨巨幅,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张家众人仰头望去,深感震撼。 此等巨大的灵器,当真是生平仅见。 过了一会,方天画影之上,各色水彩凝聚,显现出了山川形势,天骄子弟。 “开始了……” 风长老道。 方天画影上,果然形势陡变。各宗子弟,按照不同赛制,彼此斗法厮杀,论剑争锋,剑光交织,法术穿梭,亦有修士拳脚相交,打得土崩地裂…… 不同宗门,不同传承,不同道法,各类天骄,共同编制出了一幅精彩纷呈的论剑画卷。 张家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叹为观止。 张大长老也不禁感慨:“乾学州界,果真是人才辈出啊……” 风长老也颔首道: “这是玄字论剑,能晋升到这等赛局的宗门弟子,已经不是无名之辈了,在各宗门之中,也都算是"中流砥柱"。” “但这些,还只是开胃菜,下一场,才是真正的好戏。” “逍遥门,对阵太虚门。” “我风家此辈,天赋最高的弟子,将会与太虚门的天骄,一较高下。” 风长老欣慰道。 张大长老颔首,神情越来越期待。 坐在他身后的张澜,不知不觉间,变得更紧张了。 此后论剑,还在继续。 张大长老和风长老,还在闲聊。 但张澜却无心去听,一直盯着巨大的方天画影,等着那个弟子出来,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不知等了多久,方天画影上的论剑,一一尘埃落定。 论剑的弟子,也一一退场。 终于,方天画影一片模糊,彩墨晕开,而后重新显现出画面,呈现出了另一批论剑场次。 也呈现出了,另一批宗门天骄的身影。 风长老面带自豪,伸手向当中的一幅画面上一指: “道兄,那群身穿白衣的逍遥门弟子中,为首一人,便是我风家天骄,风子宸。” 张大长老循着他所指望去,果见一白衣少年,仗剑而立,潇洒如风,剑眉星目中,尽是少年豪迈,意气风发。 “翩翩少年,卓尔不凡。”张大长老由衷赞叹道。 风长老与有荣焉,一面含笑,一面自谦道:“道兄,过誉了。” 而当两人,对这逍遥门的风家天骄赞叹之际。 张澜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看向了另一边。 看向了逍遥门对面,太虚队列门中,那个个头不高,但站在五人中心,被同门护着的,陌生而熟悉的少年面容…… 眉眼如画,清秀不染尘埃。 眸若深潭,明亮不失深邃。 气质亲切可爱,透着一分镇定,一分从容,还有一些灵动和狡黠…… 一瞬间,张澜头皮一震,心绪如沸水激荡起来。 “墨画……” 通仙城的那些往事,宛如潮水,不断翻涌在心头。 初次相逢时,那个趴在食肆里,衣衫朴素,俊秀不凡,翻看着艰涩阵书,差点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古灵精怪的小孩子…… 那个跟自己一起喝酒吃肉的小朋友。 那个误闯黑山寨,闹出不小乱子的小屁孩。 那个天赋惊人,扶危济困的小阵师。 两人一起搜山,一起抓邪修,一起围剿匪修,一起坑死典司……乃至一起建大阵,对抗大妖…… 点点滴滴的回忆,一时全涌入脑海。 这些回忆里,那个活泼可爱,又机灵古怪的身影,重重迭迭,最终都汇在一起,与眼前方天画影上,那道清俊少年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墨画。 张澜一时胸口微窒,心头微酸。 他没想到,自通仙城一别,已经十年没见的墨画,竟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 张澜深深吸了口气,有些难以置信。 他狠狠掐了一下大腿。 很疼。 不是做梦…… 张澜缓缓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风长老也开始提及墨画: “对面太虚门,最强的弟子,便是最前面那个剑道少年,令狐笑。” “令狐笑,本是冲虚门内,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后来三宗合流,这才并入了太虚门,算是太虚门捡了个便宜。” “而令狐笑身后,那个个子最矮的,就是此前,我跟道兄提及的"墨画"了……” “此子极聪慧,神识也极强。” “阵法上的天赋,更是极高。” “奈何……风评极差……” 张大长老不解,“为何风评极差?” 风长老道:“性情恶劣,喜欢以低级法术戏弄人。且十分阴险,惯以诡术坑人,以刁钻法术恶心人。” “才能是有点,但德行是看不到一点。” “最恶劣的是,此子偏爱以"火球术"杀人,以凌辱他人取乐……” “竟有此事……”张大长老惊叹道:“此子果真无耻。” 张澜:“……” 要不是差着辈分,不好随便开口,他高低得为墨画说两句,还他一个清白。 墨画能是这样的人么? 墨画他…… 张澜微怔,陷入了沉思,而后陷入了沉默。 他思索再三后,发现…… 墨画好像……就是这样的人? 从他的角度看,墨画显然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少年,只是有时候行事不按常理,有点令人头疼。 但从旁人的角度看,那就只剩下“头疼”了。 而此时,说着墨画“坏话”的,显然不只风长老。张澜竖起耳朵一听,就听到周遭修士,义愤填膺: “这个墨画,当真卑鄙无耻……” “一个隐匿术,他玩了几场了都?没人能管管他?” “好好一个乾学论剑,天骄争锋,愣是被他玩成"捉迷藏"了,这像话么?” “不错!” “可叹论剑至今,无数宗门英才,少年豪杰,皆栽在这卑鄙小人之手,着实可恨!” “我陆仙子的脸,也是他能用火球术炸的么?!” “来个人,一剑斩了这个妖孽,我当场拜他做大哥。” “大哥不行,我拜他做义父……” …… 张澜神情默然,半晌无语,心中却在考虑: 以后,要不就装作不认识墨画? 而恰在此时,双方弟子就位,论剑开始了。 风长老语含期待:“墨画此子,实在太招人恨了,此前无数天才子弟,都栽在了他手里。” “但今日不同,此子机关算尽,合该倒霉,张兄……” 风长老看向张大长老,语气慷慨: “今日,且看我风家天骄,如何将此子斩于剑下,赢满堂喝彩,众望所归。” 张大长老欣然颔首:“如此甚好!” 张澜下意识缩了缩身子,紧闭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本章完)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