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玄前阵子离京办事去了，冯厉与他一道。
主仆俩今日刚回来。
冯厉自然还没神通广大到，一回来就知晓这皇亲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拿眼睨了旁边候着的小厮一眼。
“怎么回事？”
顾长玄已经抬脚进去了。
冯厉和小厮跟在身后。
不比冯厉走得轻松，小厮身量矮小，他小跑着追在两人身后，气喘吁吁回顾长玄：“回殿下的话，前阵子长乐郡主搬过来了，小的听说今天郡主府举办宴会，这些人应该是去往郡主府的。”
“明七？”
顾长玄忽然停下脚步，皱着眉跟了一句：“她怎么突然搬过来了？”
“这……”
小厮犹疑道：“具体为什么搬过来，小的也不清楚，不过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顾长玄已经彻底停下脚步，转身问小厮：“怎么回事？”
小厮刚要回答。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声音：“殿下！”
——是顾长玄的亲信童柯。
童柯刚刚听下人说殿下回来了，便连忙赶过来了，这会见殿下就站在院子里，他连忙快走几步，过来给顾长玄请安。
顾长玄索性便直接问他：“明家发生什么事了？”
童柯一惊。
他没想到殿下已经知道了。
他也不敢隐瞒，起身之后，便忙与人回禀道：“前阵子明家是出了桩事……”
这事说来话长。
童柯与顾长玄说：“您一路奔波，不如先进去歇息，属下再与您详说。”
顾长玄没说什么，往里去了。
童柯和冯厉连忙跟上，小厮则抹了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重新回门房去了。
进了屋子。
顾长玄坐下之前便解下披风，连带佩剑一并放在了桌上。
童柯手脚勤快，先给人倒了一盏茶。
然后未等顾长玄再问，他便把明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皆与顾长玄说了个清楚。
童柯说完之后。
不仅顾长玄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就连冯厉的脸色也实在不算好看。
他拧着眉道：“这明六姑娘也真是……”
冯厉说着，小心觑了眼顾长玄，窥他脸色，就连声音都放轻了不少：“殿下，您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顾长玄没说话。
他原本这阵子就被梦魇弄得头疼发作，明瑶竟还是个不省心的。
做出蠢事也就算了。
竟还不知道好好收尾，徒留话柄给旁人，现在闹成这副局面！
顾长玄有些烦躁。
他自然不会出手救她。
明瑶若没本事，也没资格做他的侧妃。
不过——
“既然明家没把这事散播出来，这事就先不必管，我留着她还有用。”
冯厉和童柯知道他说的有用是什么意思，这阵子陛下时常召见云上真人入宫。
而这位明六姑娘与这位云上真人，交情匪浅。
顾长玄没再理会明瑶的那点小事，而是问起童柯别的事情：“东宫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没？”
童柯见他问起正事，也忙正色回道：“李大人这阵子没递消息过来。”
顾长玄淡道：“王叔当日无心之举，接连重创了大哥和三哥，倒让这两人如今都变得规矩了许多，这不好。”
伴随着最后三个字，顾长玄长指轻敲桌面。
童柯和冯厉对视一眼，问顾长玄：“您打算做什么？”
顾长玄：“风平浪静的，也是该惹些事情出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记得工部是三哥的人。”
“秋雨绵绵，有些房子经年不修，一时塌了也不一定。”
童柯和冯厉心下骤然一紧，两人心里已明白主子的打算，但两人也不敢反驳什么。
这条路上原本就白骨累累。
不是别人死，就是他们亡。
心软只会让他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冯厉定下心后，便未再多想，垂首与顾长玄说道：“正好去年，营缮清吏司那边进去了一个咱们的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千秋宴在什么时候？”
顾长玄想到什么，问了一句。
这些事，童柯整日待在府里，更清楚，他回道：“就在下月初。”他还说起另一桩事，“陛下和娘娘打算在千秋宴上，给王爷择定王妃人选。”
顾长玄轻轻唔了一声：“那就定在千秋宴之后吧。”
他一路奔波，也累了。
听二人应喏，便准备进去歇息了，起身之后，他忽然又问了一句：“今日都有谁去郡主府了？”
童柯没想到主子会旧事重提，愣了一拍，才回道：“除了明家的几位小姐和少爷，还有郡主的表弟和表姐，还有许家的小姐，王爷和袁家二公子也去了。”
“袁誉也去了？”顾长玄挑眉。
童柯禀道：“那位许家小姐正是袁二公子的未婚妻。”
顾长玄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别的话了。
“知道了。”
倒是童柯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殿下要派人送些东西过去吗？属下瞧，王爷十分看重这位长乐郡主。”
他是想着找个法子与那位长乐郡主交好，就算不能交好，也别交恶才是。
这若是以往，以顾长玄的为人做派，都不用童柯多说，他指定就要吩咐人去做了。
可如今——
想到几次与明锦接触，她的那些反应和做派，顾长玄的心里就无端有些不舒服。
并非仅仅是对明锦的不满。
还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出的心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他就是不满明锦对他的态度，不满她看向他的眼神。
可顾长玄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单独对明锦的态度，他会如此在意。
就好像她必须要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恭敬有加、俯首称臣，最好像明瑶那样，对他关怀备至，他才满意。
可若是换成别人呢？
顾长玄细想，若是换成别人这么放肆，他只会记在心上，等日后一并处之，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要想起明锦，他就浑身被刺扎得不舒服。
“不用。”
他冷声回绝了。
童柯和冯厉不明白，好端端的，殿下的脸色，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难看了。
二人也不敢说话。
噤若寒蝉，目送顾长玄进去。
等他走后。
童柯才松了口气。
与冯厉对视一眼之后，二人一道出去。
“我瞧着，怎么殿下这次回来，脸色这么难看？事情没办好？”童柯压着嗓音问冯厉。
冯厉说：“怎么可能。”
童柯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他好奇道：“那殿下怎么……”
冯厉小声回道：“这阵子殿下晚上一直没怎么睡好，几乎每晚上都会被梦魇魇住，我瞧这阵子还是去寺庙给殿下请个平安符，别是被什么污秽之物缠着了。”
童柯皱眉：“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魇住？”
未等冯厉说什么，他又道：“殿下自己肯定不肯去，回头还是我去跑一趟。”
冯厉点头。
二人之后无话，各自做事去了。
……
而此时的长安王府，袁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眼见顾明珩还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他急得不行：“顾明珩，你好没好？快点啊！”
他还急着去见他家昭君呢。
顾明珩早就好了，但怕自己这会过去，影响他们说话，倒让他们不自在，便一直没动身。
不知做什么。
他索性就写字静心。
直到写完一张纸，时间也差不多，他这才放下毛笔，说道：“好了，走吧。”
他说完，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总算好了！”
袁誉没好气，要不是要借顾明珩的名头，他早就先走了。
他自己也拿了礼物，不过是让府中下人挑的。
此时见顾明珩手里也拿着礼物，不由好奇道：“你这次送的又是什么？”
他实在好奇。
实在是顾明珩有前科在先，之前人姑娘家生日送酒，这次也不知道顾明珩又会送什么“好”东西了。
“给我瞧瞧。”
他说着就要动手去看。
可顾明珩怎么可能会随意让他拿去瞧？换了只手拿着，没让袁誉碰着。
袁誉啧了一声：“小气。”
不过他也没真的那么好奇，见顾明珩不肯，也就算了。
“对了，昨日我进宫，听姑姑说已经给陆家和赵家送了帖子了，你这次可跑不掉了。”他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当然也盼着自己的好兄弟能成。
“我瞧你若是到时定下来，回头不如我们一道成亲，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这话显然是玩笑话。
顾明珩位于亲王，他的亲事，怎么可能那么随便？
再次听人说起这事，顾明珩不禁再次皱眉。
但袁誉这会却顾不上他，一心盼着去郡主府见许昭君呢。
二人一路往外走去。
吴济等人也都已经准备好了，穿着崭新，站在一起，等顾明珩和袁誉过来，三人就跟在两人身后。
一行人往郡主府去。
待到郡主府门口，早已有下人在外面候着了。
裴姑姑亲自在外面等他们。
远远看到他们过来，就亲迎过来与他们请安，然后笑着说道：“就等着王爷和大人了。”
袁誉看到她，就与她埋怨起身边的顾明珩：“我早说了要早点来，偏他动作那么慢。”
“人都来了？”他问裴姑姑。
裴姑姑笑道：“都到了。”
知道这位袁公子是许姑娘的未婚夫，她还笑着又补了一句：“许姑娘也已经到了。”
袁誉一听这话，果然双眼一亮，恨不得直接大步就进去。
好歹忍住了。
顾明珩这会也收起心思了，与裴姑姑打了声招呼，就跟着她往里走去。
今日午膳是在秋水堂用。
里面两张桌子，外面一张，吴济他们的膳食摆在院子里，回头和沈大庆他们一起吃。
还未抵达。
就已经听到里面十分热闹，欢声笑语、延绵不绝。
穿过一道月门，顾明珩更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明锦。
她正被人簇拥着，与他们笑说着话。
只是这样看着，顾明珩就觉得心里的那股烦扰，好似都全部消散了。
他唇角噙着一抹柔和的弧度，目光也柔和，望着远处的明锦。
明锦似有所察，看了过来。
瞧见顾明珩，与他四目相对，明锦被他那双温柔的琉璃双目所惑，好在不过瞬息功夫，她就回过神，明锦敛下心神，与身边诸人说了句“等下”，然后她就亲自往外迎了过去。
“王爷。”
她垂着眼睛，给顾明珩问好，形容如故，似乎并未有丝毫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