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西陵听完关于虞卜清的事，有片刻沉默，额前碎发的剪影遮挡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楚怀荷抬头问他：“如何？是不是后悔没有好好了解她？”
闻西陵扭头看向别处：“我只是好奇，那异虫到底是不是龙？”
楚怀荷微微一笑，嘴硬。
“你相信这世间真的有龙吗？”楚怀荷换了话题。
说实话，来滇西之前，他是不信的。
他当然也听说过各种传说，包括所谓真龙天子的故事，但也只是把龙当作一个图腾一类的事物。
闻西陵疑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在滇西出乎我意料的东西太多了。”
楚怀荷顿了顿：“我觉得，即便真的有龙，也会因为人类的存在而消亡殆尽。你看异虫带来的如此多的神秘之物，虽然横行人间几十年，但终究也会被人类的历史所倾埋。”
“是啊。”人类才是此间最神秘之物也不一定，如蝗虫过境一般占领了整个天地，而后众生俯首。
如今，他们在滇西大闹，看似要将这些神秘的力量扼杀在摇篮之中，其实也是人类的一种自保。
只不过，人类给这种自保的行径冠上了各种名号罢了。
所有的战争和冲突都不过是人类与他人、他物之间争抢资源。
这么一想，闻西陵不免又有些颓然。
他身为人类的一份子，尽管不得劲，也被卷入了这样的争斗。
偏偏他又最不喜欢这种为了各自立场而战的事。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能寄望于此事了了，从此纵情山河，游山玩水。
他没发现楚怀荷已经盯着他看了半天，这方注意到便问：“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你烦了。”楚怀荷笑说。
闻西陵轻硒。
“你打算怎么处置神使大人？”楚怀荷问。
闻西陵看着前面踏风而行的柳明臣和魏文熙：“大概轮不到我决定。”
“他们……”楚怀荷欲言又止，虽说虞卜清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人，但她对先帝之子的厌弃却是真的。
她觉得若是魏文熙知道虞卜清的态度，定是不会留她活着。
魏文熙此人妥妥的以家国优先，若是虞卜清威胁到皇权，影响一方稳定，她应该会铁面无私地大义灭亲。
柳明臣抱着人走在了最前方，看着不远处的天山顶，他低头看着一路沉思的魏文熙：
“熙儿，有何打算？”
魏文熙的思路被打断，也不恼，只说：“先去看看吧。”
柳明臣一个翻身躲开了迎面而来的石砾，腾出一只手拉着面前的铁链，一跃而上，踏上了满是裂痕的土地。
这便是天山之上。
上面的战况出乎他们意料的惨烈。
柳明臣之前上来过，也曾亲眼目睹那些与皇宫无异的恢弘建筑。
如今却只见满目疮痍，那些修筑的大殿、阁楼全都倒塌在地，甚至还在地上砸出深坑。
魏文熙从他的怀里跃下，往前走了两步，捡起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鳞片仔细端详。
末了，她又抬头，继续在瓦砾之间寻找这样的鳞片。
一块、两块、她看着这些鳞片喃喃低语：“恐怕这是异虫的鳞片。”
柳明臣也看向地上，鳞片混在瓦砾之间，虽然极薄，但中间镂空，一丝风吹来，还能听到呜呜的鸣声。“天山怕是这些鳞片撑起来的。”
这里的建筑全数被毁，鳞片的作用再难为继，也难怪如今天山陨落。
轰隆一声，前方不远的金銮殿慢慢塌下……
魏文熙有些急切：“过去看看。”
金銮殿下，明燃正掐着虞卜清的脖子哈哈大笑：
“老妖婆，你打压我明家几十年，把我们当狗使，是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虞卜清嘴角噙着血，一脸不屑：
“我是没想到今日攻我天山的居然是你们明家。要说是封家、廖家，哪怕是常家，我都不会惊讶。
“区区明家？哼！小人得志！”
虞卜清的态度激怒了明燃：“我们明家怎么了，这么些年都替你和那些世家鞍前马后，你就当我们老实好欺？”
“你爹通过什么得到能力的，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虞卜清的表情愈发的嘲弄：“弑神之后求着其他世家大族分点神明的血样，他都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吧？”
明燃攥着她脖子的手越发收紧：“你休想搬弄是非。”
“那你就赶紧杀了我，你留着我不杀？”虞卜清冷笑两声：“那就听着。当年要不是他把你献给了廖家那个缺心眼的，估计还求不到吧？”
“什么？”明燃瞳孔一缩。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段模糊的记忆，那是弑神之后没多久，他离奇昏厥了好几天，郎中都说是高热昏迷。
据说那段时间，府里的人都以为他要挺不过去了，父亲还一直守着他，直到他好转。
他那时候还生过感慨，父亲虽然从小让他屈于常仲声之下，忍气吞声，但是真有事的时候，还是在意他，重视他的。
更别说后来，父亲让他有了这破开一切防御的特殊能力，他更是崇拜这个如山一般的父亲。
然而，这一切居然是用他换来的吗？
他的父亲为了得到绝对的实力，用他来交换了吗？
明燃一瞬间瞳孔巨震，连攥紧虞卜清脖子的手都松了劲。
虞卜清这时更是嘲讽：“你不会以为明立华那个小偷会是个好父亲吧？他可是为了功名利禄可以不计手段的人。”
明燃从来都知道他的父亲现实，但是虎毒不食子，他从未想过父亲会通过他来牟取利益。
但想想，之前常仲声提出要娶他妹妹来牵制明家，父亲也是没有犹豫地马上答应。
明明在他们家尚且是掌上明珠一样的存在，父亲也能拿她做交易，更何况是他一个从小就被利用到大的儿子？
明燃虽然极力掩饰，但心头的悲意还是从瞳孔里流露了出来。
明立华回到了殿前，高喊一声：“燃儿。”
明燃没有回头。
明立华一步步走过来，右手按在他的肩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滇西的世家就剩我们明家，连这个神使也将身死，你马上就要成为整个滇西的少主，以后放眼天下，还能得到更多。”
明燃的嗓音冷了几分：“爹，我知道了。”
明立华走上前，盯着虞卜清的眼睛，那眼神就像冰冷的毒蛇，虞卜清丝毫不怯，目露嘲讽：“怎么？没找到你想要的？”
明立华语气非常稳定：“虞卜清，你把神明给你留下的元珠交出来，我可以保你一命，你还能再见到你的宝贝孙子。”
虞卜清冷然一笑：“什么狗屁元珠？我从未见过。”
“你别撒谎了，弑神之夜，我们都看到神明的元珠往天山去了，若非忌惮此物，我们早对天山动手了。”明立华笑着说道：“将元珠交出来吧，我留你一命。”
“不需要你留。我这条命，只怕你取不走。”虞卜清话音刚落，一道惊雷落下直接劈到了身后的金銮殿。
明立华闪出了几米之外：“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那你想喝什么酒呢？”魏文熙出现在两方的面前，穿着火红的嫁衣静静地立在那里。
虞卜清看到她的时候，却是心神俱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无他，太像了。
实在是与宋纤雅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