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满过后，天气越来越热。
小太阳幼儿园内，绿植树木郁郁葱葱。
园内的游泳池经过清洗已经可以使用，月亮班的小朋友正在上游泳课。
正是午后，太阳温暖又耀眼，却没有暑假那么灼热。阳光洒在澄澈蔚蓝的水面上，微波粼粼，看得岁枣枣心痒难耐。
她去年就学会游泳了，如今正迫不及待地钻进水池里。
小花老师和小草老师正带着小朋友们做热身运动。
只见泳池边，一个个小萝卜头穿着花花绿绿的游泳衣，学着老师的模样伸胳膊伸腿。
一套热身做完，小花老师拍拍手，说：“小朋友们可以下水啦。”
话音刚落，小家伙们下饺子般一个一个跳进水里。
岁枣枣是头一批下去的人，一入水，像鱼入水，欢快地在水池里游来游去，浑身上下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班上所有小朋友都在去年完成了游泳课的学习，大部分在水中玩得起劲，少部分可能暂时遗忘且怕水的小家伙，在两位老师的指导和帮助下，也慢慢进到水里。
而唯一还不会游泳的沈觉，此时孤零零地站在水池边就显得格外显眼。
小草老师站在水里，朝他伸手，鼓励道：“沈觉小朋友，别害怕，老师教你游泳吧？”
沈觉看了看水面又看了看老师，直摇头，他抱着果露在阳光下白得发亮的胳膊，甚至还往后退了退。
小草老师想上去抱他下水，因为去年有些宝宝一开始也很怕水，抱着在水里玩了一会儿就不害怕，就好比现在，一个个玩得眼睛都睁不开嘴巴合不拢。
可小草老师一碰到沈觉，他就喊了起来，推搡着老师，死活不肯下水。
小草老师手忙脚乱地安抚他，小花老师注意到后，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小草老师放开沈觉，便不再勉强他。
这一遭后，反倒让沈觉更怕水了，他一开始还敢站在水池边，现在倒好，一个人离得远远的，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又看园中的树，连水池都不敢看。
没过几分钟，突然有一双湿漉漉的手从后面遮住他的眼睛，对方靠过来的身体凉凉的，鼻尖全是水汽的味道。
“猜猜我是谁？”又清又脆的小奶音甜甜地问道。
伴随着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两滴调皮晶莹的水珠顺着身后人的下巴滴到沈觉颈脖处，很快就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但沈觉没有推开对方，老老实实应道：“是枣枣。”
“哇，叫叫好聪明！”岁枣枣松开手，转到沈觉正面，问他，“我们去玩水不？”
沈觉摇头。
“你不喜欢玩水嘛？”岁枣枣有点儿惊讶，这还是她碰到的第一个不喜欢玩水的小伙伴，她很努力地劝说，“很好玩哦。”
沈觉被她说得有点儿犹豫，最终还是没点头。
“那好吧。”岁枣枣虽失落，却也不恼，眼珠子转了转，拉起沈觉的手，要往水池边走。
可她拉了一下，没拉动。
沈觉内心依然在抗击。
岁枣枣想了想，说：“你不下去，你坐在旁边看我玩好不？”
沈觉这才勉强答应。
蓝天白云，枝桠鸟啼，丛间虫鸣。
岁枣枣半个身子在水里，身后的小脚丫不停地上下晃动，激起一朵朵雪白的水花。她上半身则趴在泳池边的栏杆上，仰着小脸，跟沈觉说话。
“叫叫，白雪公主小红帽阿拉丁神灯冰雪奇缘和海的女儿你喜欢哪个呀？”岁枣枣问。
沈觉坐在水池边，侧耳倾听，他脑海中飞快闪过这里面妈妈给他讲过的童话故事，他其实最喜欢海的女儿，尤其是看到水里欢快划水的岁枣枣，脑海中关于小美人鱼的形象就变成她的脸了。
可他一点都不希望枣枣也像爱丽儿那样变成泡沫消失。
“除了冰雪奇缘，都不喜欢。”沈觉最后回答道。
“我也最喜欢冰雪奇缘啦！我好喜欢艾莎公主！超级喜欢她！”岁枣枣说起偶像，眼睛亮晶晶的。
沈觉却道：“我没看过冰雪奇缘。”
“啊？！”岁枣枣更意外了，她不能接受月亮班竟然还有小朋友没看过冰雪奇缘，“放学后我让我奶奶放给你看！”
经过票选，月亮班小朋友们一致选择了冰雪奇缘作为六一儿童节的表演剧目。
确定剧目后就要确定角色和剧本，老师们把故事简化后，在班上开始分配角色任务。
理论上，每个小朋友都会分到一个角色，哪怕只是当个背景板。
冰雪奇缘这部电影在月亮班小朋友中人气很高，竞选公主艾莎的特别多。
而让老师们惊讶的，艾莎的热门人选岁枣枣，反而没有报艾莎，而是选了安娜。
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大树老师让所有想竞选艾莎的小朋友都上台表演一小段，然后由所有人投票。
作为主角，艾莎公主的台词其实并不多，但有一个对月亮班大部分小朋友来说特别难的就是里面包含的英文歌部分。
表演一轮后，三个老师在本子里记笔记，大树老师看了一眼岁枣枣，继续询问：“还有没有小朋友想竞选艾莎公主？”
没有人出声。
大树老师在倒数，正准备在本子上的名字中圈一个稍微表现好一点的小朋友时，岁枣枣突然开口：“老师，叫叫说他想试试！”
沈觉呆了呆：“……”.qgν.
我没有……
可岁枣枣一点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把人推上台不说，还不停地跟他眨眼睛：“叫叫，那天你看完冰雪奇缘后一下子就会唱里面的歌啦，你现在再唱一遍就好啦！”
沈觉又一次站到大家面前，但他好像天生没有紧张这种情绪，只回想了一下电影里艾莎的台词，张口就来。
比其他小朋友流畅不知道多少倍的英语歌，歌词都没问题，就是……没什么感情。
可小朋友们其实也很难完全理解电影里主人翁之间复杂的感情，他们只知道，现在站在小讲台上的沈觉，看起来好厉害啊！
他身上像是突然也被笼罩了一种魔法，一种很厉害的人才会有的魔法。
就好像艾莎公主在阿伦戴尔王国里一样，让人又害怕，又挪不开目光。
沈觉木头人一样的“表演”解释，没等老师喊，自己就走下台，旁边的小朋友羡慕又胆怯地看着他，想靠近脚却迈不动步子。岁枣枣就没什么顾虑，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又笑又喊：“哇，叫叫你果然是最厉害的！”
而只有这个时候，沈觉脸上的表情才多了几分生动，他抿了抿嘴唇，耳朵微微泛红，后知后觉地腼腆起来。
大树老师抬了抬眼睛，看到那边情形若有所思，而她旁边，小花老师迫不及待地提议道：“也不是不可以啊，我们今年弄点新花样，让沈觉小朋友反串，他皮肤白，到时候都不用给他擦粉，气质上跟艾莎公主也相近。”
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庆祝活动在小太阳幼儿园如期开展。
幼儿园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各种颜色的气球漂浮在半空中，窗户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卡通贴纸，到处都是彩带随风飘扬。
今天的活动主要分为两大块，亲子运动会和儿童话剧表演。
刚跑过一轮的岁柏寒接过李雪手中的矿泉水，给闺女儿喂了一口后，自己大口大口灌着水。
李雪替岁枣枣擦着汗，不忘奚落自己老公：“办公室坐久了嗯？连自家闺女儿都差点跑不过。”
岁柏寒“呵呵”笑，骄傲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闺女儿，第一名哎，全班只有一个！”
岁枣枣眉眼弯弯，要去看妈妈单反里拍的照片。
“我们先休息一下，照片回去看，你们班不是还有演出？”李雪说。
岁枣枣点点头。
“你们今年表演什么？”岁柏寒询问。
岁枣枣一副神秘的表情，“都说啦要保密的，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四处望去，看到叫叫的身影后，拔腿小跑过去。
“叫叫，等会儿我们要去换衣服。”岁枣枣说完才注意到沈觉旁边站着的一个高大男人，她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叫叫，你妈妈呢？”
“妈妈上洗手间去了。”
“哦。”岁枣枣点点头，她指着那个看起来跟叫叫有一点儿像，脸上同样也没什么表情的陌生男人，问道，“他是谁呀？”
沈觉没说话。
沈长明眉头微微皱起来，似有不耐地瞥了一眼沈觉。
“你认不认识他呀？不认识的话……”岁枣枣突然大喊起来，“来人呀，奶奶，保安叔叔大树老师小草老师小花老师快来呀！有坏人混进我们幼儿园要把小朋友给抓走啦！”
沈长明：“……”
岁枣枣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人频频侧目，幼儿园的保安最先赶过来，他跟岁枣枣可熟了，听到她的话，神色狐疑地看向沈长明。
“这位先生……”
“我是他父亲。”沈长明指了指沈觉。
保安看向沈觉，这个小朋友他也认得，新来幼儿园的小朋友，来之后就跟他们幼儿园的小公主整天形影不离。
沈觉还没开口，岁枣枣就喊道：“你胡说八道！叫叫说他没有爸爸，他爸爸可能死掉了所以从来没有出现在幼儿园，所以你要么是骗子！”
沈长明不欲跟小孩子争论，掏出身份证给保安。
岁枣枣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继续道：“要么就是从长岭山爬出来啦！”
沈长明：“……”
保安：“噗。”.
长岭山上，是他们市的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