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的眼光冷了下来，伴随着的还有他体内磅礴荡漾开来的灵光。
“这里是我们的家，家是金贵的东西，经不得拆，我们去天地间，天地才本就是给物类们折腾的。”
姜来漠然的从萧穹身旁走过，和着漠然的声音。
思如海和梦如潮是两个很认真的人，所以他们一言不发很认真的跟着姜来。
姜来径直的往前，他的肩在那身中山装的衬托下显得很宽，很挺，他没有半分的惧意，有的只是一种无惧一切的担当，以及一种战前的内敛。
萧穹当然什么也不怕，他很安静的跟着，很安静很安静，只有江风只有雨。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再也讲不清楚了，说不清姜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说不清萧穹究竟是为了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到了非得分个强弱的地步，不是为了什么名头，头筹，什么是非，对错，而是必须分个强弱。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是心和心，梦和梦，想法和想法的对撞。
沿着春申江畔，一直往南，没有到海口，便先到了一处荒野，这是这座城少见的荒野，今后或也将是永远的荒野。
李仕林变得兴奋起来，他很久以前就想看看，世间传说的楼外楼的一群人究竟练了一种怎样的本事。
莫明幽更加兴奋，萧穹的每一次动手他都兴奋，他什么也看不懂，可就是因为什么也看不懂，所以才觉得新奇，所以才觉得兴奋，才觉得震撼，他喜欢这种新奇的震撼。
辰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也什么都看不懂，但是他觉得能记住的总是能慢慢学的。
许一诺的眼里更多的是向往。
周媤娪则是看热闹的眼神。
还有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正远远的看着。
细雨越下越大，如细丝如密网。
忽然，一声惊雷乍起。
从思如海的身上竟然窜出一条透明的苍蓝色蛟龙。
“这就是当年春申江底的那条龙魂吗！”
莫明幽感叹道。
“潮令之所以是潮令，还是有底蕴的！”
辰柯点了点头。
这是萧穹第一次看见融进了人身体里的龙魂。
当它藏在思如海的身体里头时只是一片璀璨的灵光，可当它从思如海的体内窜出来时，就成了十丈长的龙魂。
龙魂兴云，聚雨，驾雷，驭电，因为思如海的辅助，雷电云雨都变得奇怪起来，不再像那种死板而僵硬的神通，更灵活，更迅捷，也更加诡异。
这不禁让萧穹觉得，人才是最善于使用东西的，即使是龙的神通。
思如海头顶的龙魂抬爪，而后往下一压，成片的雷霆便往萧穹所在的位置轰去，思如海显然是很有战斗的经验，那从天而落的雷霆几乎封死了萧穹周围五丈。
而五丈之外，是梦如潮，梦如潮的身上同样窜出一条龙魂，比思如海的更长，更大，眼里头竟是血红的光，这是萧穹从来都未曾见过的。
雷电在眨眼间坠落。
却未能伤害萧穹分毫，因为无尽的蓝蝶正前仆后继的迎向雷霆。
蝶群好似很久没有如此的畅快过了，它们沐浴着倾盆而下的暴雨，带着满翼的电光，消而复起，死而又生，无穷无尽，只往天上的龙魂而去。
姜来沉默着，也看着。
这并非是什么以多欺少，而本就是潮令与萧穹的战争，既然是战争，就没有那些瘪犊子的假公平，在划定的规矩里什么公平都不会有，只有强弱，只有胜负。
并且兵法自古以来便是教导后来人以强击弱，以多胜少方是正道，只是往往因为无数的迫不得已，方才有了以奇制胜的种种计谋。
世无恒胜，能以强击弱者不败！
姜来正在找萧穹的弱。
可萧穹好似没有弱点，他不像是这世间的任何人，他就是他，他有着他那独特的法。
他就站在原地，却也驾驭着天上的细雨，驾驭着飞舞的蓝蝶，驾驭着那忽然笼罩的寒霜。
“每次看见它，我就觉得兴奋！”
莫明幽仰着头看着天上那如明镜一样的眼，看着眼后那朦胧的瞳。
然后让他更兴奋的来了，从瞳里面竟飞出了无数碧蓝色的蝴蝶，如梦似幻。
“没见过！”
辰柯摇着头道。
他们当然没有见过，这是萧穹第一次尝试着圆融他的道心，碧蓝色的蝴蝶本就是他的第一场梦，只是这梦啊，比不上槐，也比不上那苍蓝的雷。
但有一点是那槐和雷都永远也无法触及的。
生机！
在萧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蝶更富有生机的了，无数次毁灭，又无数次再生，什么都无法抹去。
蓝蝶振翼，掀起一缕苍白的寒气，在落到龙魂之上时化作了一朵碧蓝的冰，绚烂异常，然后是无数的蝶，化作无数的冰。
几乎在那眨眼之间，龙魂便已然被群蝶冰封。
可是群蝶所要面对的也不仅仅是思如海。
梦如潮的雷是赤色的，赤色的雷落在冰上，便消融了冰。
然后赤色的雷霆开始想着击穿蝶群。
只是那赤色的雷霆在没入了蝶群之后便就此沉寂了。
蝶仿佛是永远没有止境的，它们从天穹的镜眼中落下，在细雨中新生，又在幻灭里活来。
于是荒野之中连雨水都已然看不清，只有蝶，只有无尽飞舞的蝶。
蝶群笼罩了那荒野，也笼罩了龙魂，天空开始弥漫一种寒意，蝶群在裹挟着那种寒意。
它们把这世间极致的阴寒当作火，把自身当作炉，非要把龙魂炼作冰。
在这龙与蝶的挣扎之中，姜来终究还是动了，他磅礴的灵光震散了蝶群，用一种很惊人的速度在几乎眨眼之间便来到了萧穹的身旁。
他们本就离得不远，所以这快就显得异常。
没有人想过姜来会如此的快，李仕林也不知道。
这个时代啊，就没有一个是安分的人，老想着干点惊天动地的事情，姜来体内有灵光，头顶有龙魂，走的却是武道的路子。
萧穹的面上露出一抹惊讶，在他的惊讶之中姜来的拳头已经落在了萧穹的胸膛。
没有想象中的骨碎脏裂。
姜来打中了群蝶。
在那么顷刻之间，萧穹整个的化作了蝶，也只有那么顷刻。
“可惜，你不是刘恨！”
萧穹的声音很轻，可落在姜来的耳中却如此刺骨。
他想贴，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贴。
萧穹是知道武夫的路子的，所以他早早的撤了半步，半步在此刻是一个很遥远的距离。
遥远到姜来只能看着群蝶将自己淹没，眨眼成冰。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强弱已分。
天上的蝶群散去，天上的龙魂回归，萧穹又离开了姜来五步。
于是姜来得以回身。
萧穹是一个怕死的人，怕死的人不会给人任何的机会，没人知道人心的秘密，他愿意相信姜来是一个输得起的人，但并不影响他走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人无论多么不怕输，可当他真的输了的那一刻，事实还是令他难以接受，姜来的眼神有些阴暗，他静默了许久。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那胸膛重新挺了起来。
他看着萧穹，语气比开始时更冷，更寒：。
“你记住你的话，记死了，如果哪天我下不了海，或者这座城里的某一个人在海上不明不白的被一口给吞了，我就找你，我只找你！”
深深的把萧穹钉在了眼中，姜来转身往思如海，梦如潮身旁走去。
他们是很认真的人，很认真的人会深深的记住失败，然后直到有一天越过这个障碍。
潮令走了。
强势终究没能撞塌南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