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
感觉不是什么好故事的样子......
......
兔子吃完了草，小小的身体，大约还吃不得太多。
叶虞洲便没再喂了，而是替它顺理了顺毛。
手上动作没停，他也开始慢慢讲述起了这个故事:“从前，有两位少年，一个沉稳内敛，一个...高傲自负，脾气不大好，他们在少年时在同一个学堂里念书，志趣相投，彼此处得很好，虽非亲兄弟，却更胜似亲兄弟。”
“他们一起相约，强国，兴文盛武，驱赶蛮夷，让大周太平，并为此而努力。”
“在一次动荡的意外中，自负的少年救下一名女子，并且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但是他太过自负骄傲，导致将那女子越推越远，直到再无可能。”
“后来，那女子喜欢上了一个很优秀的人，却苦求得不得，他眼看她痛苦，眼看她难过，却因为负气，碍于面子，始终没有伸出手拉她一把。”
“想看她受挫折，就像自己曾在她那里受的挫折一样，让她也尝尝，或者......是想等着她，再回到他身边来。”
“后来，那名女子做错了一件事，不得不嫁给了他的好兄弟，就是那位沉稳少年。”
“他开始后悔，开始慌了，但事已成定局，无可挽回，眼见她众叛亲离，痛不欲生，他才发觉，自己竟也不好过，倍受煎熬，日夜懊悔。”
“直到......那个女子终于疯了。”
叶虞洲停顿下来，没有继续讲了，但黎星知道，肯定还有下文。
因为，联系之前的故事，他已经知道了，那女子...肯定就是陆凛的母亲。
而那个自负的男子......
叶虞洲默默调整了一下情绪，好一会儿，这才接着道:“兵祸连连，发生了许多事，他受到好兄弟的托付，护送兄弟的妻儿回乡，路上，遇见敌军流寇，寡不敌众，眼见危在旦夕，就要保不住那个疯女人和好兄弟唯一的子嗣之时......”
他转过头来，看向黎星的眼睛，缓缓问道:“......你知道他那时是怎么做的吗？”
黎星摇摇头，叶虞洲的表情不太正常，直觉告诉他，后面......是很恐怖的事情。
叶虞洲停顿下来，双手握拳，握得死紧，手指关节崩得极紧，显然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原谅。
他默默垂眸，平复了许久，才道:“他用自己的妻儿，替换了那个疯女人和他的儿子。”
“他抛弃了他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黎星屏住呼吸，眼瞳微微睁大，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那...那女人和那个孩子......！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叶虞洲冷笑一声，眼眶有些微红，他的声音既沙哑又晦暗:“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在乱军之中，会发生什么事，不用我多说了吧。”
“阿娘将我藏在佛像下的石箱里，我亲眼看着...他们欺辱了阿娘后......”
“砍下了她的头颅！”
黎星:“！！！”
叶虞洲低头，轻轻地摸了摸怀中的兔子，他的声音沉甸甸的:“兔子这种动物，那么小，那么弱，却是最能忍着疼痛的，即便被弄碎浑身的骨头，也是不会叫唤的。”
“阿娘为了不叫他们发现我，即便...骨头都碎了也没有吭声。”他说着，便流下泪来。
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打湿了怀中兔子白色的皮毛。
眼睛红红的兔子没有动弹，只是粉色的三瓣唇微微动了动。
“阿娘喜欢养兔子，可父亲不知道，他从未在意，就像是不在意阿娘的温顺谦默，也不在意她的蕙质兰心。”
“无论她怎样怎样好...父亲不喜欢她，也不在乎她，他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已经疯了的女人。”
黎星听着，只觉得惊悚，他...他那时候才几岁啊！他......
叶虞洲抬起头来，眼底一片赤红，神情却还算平静:“所以...我不该恨他吗？我不该恨他们吗？我不该恨陆凛吗？”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漠冰寒。
狭长的狐狸眼，仿佛凝固着极了幽深的寒冰。
直看得黎星心头发毛。
他突然打了个冷颤，想起来事情的一丝诡异，不由问道:“你...你讲这个故事，是何用意...！”
现下，天已经彻底黑了，他坐的阶梯这儿，只有周围的宫灯在幽幽发光，更显得气氛幽暗。
叶虞洲看着他，眼神同这夜色一般幽暗。
良久，他说:“......你不该喜欢他，你太喜欢他了。”
他抬手，似是想摸一摸黎星的脸:“......我想救你，黎星。”
黎星挥手打开他的手:“我不需要你救！我清醒得很！”
“是吗？”，他微微一笑，笑声是说不上来的苦涩:“太爱一个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爱?这种东西只会伤人伤己。”
“......就像我父亲，他爱屋及乌，会去疼爱那个疯女人的孩子。”
叶虞洲露出些许森白的牙齿，唇畔弧度拉长，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咬牙切齿，只是语气冰冷:“他不爱阿娘，所以也不爱阿娘与他共同的孩子。”
“爱与不爱，那样明显，那样极端，无情至此。”
“对自己所爱能有多深情，对自己不爱的就能有多残忍无情。”
“可他对那个疯女人情深至此，不惜抛妻弃子，可，那个女人疯了，也有他出的一份力。”叶虞洲笑了。
这个笑容令黎星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
他的语气，有些温柔:“所以...我会让你明白，所谓情爱，不过如此。”
“那不过就是一种污秽不堪，毫无意义的谎言。”
屋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乒乒乓乓，仿佛是什么东西倒地，又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明显。
黎星想过去去看看，却被叶虞洲一把按住，不准他动弹。
一只手，覆盖在他眼睛上，耳边，是叶虞洲的声音:“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