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的车在侧后方,司机在上面等着。
“跟我回别墅吧?”他按住我肩头,温柔地摩挲,说道。
我用沉默代替回答。
他一招手,车开到我们身旁。
一路上,他牵住我的手不放,我的手冰凉,他对司机说:“暖风开大点。”
那颗拥有一张迷人脸庞的头靠在我肩膀,眯着双眼,一动不动,直到司机把我们送到地方。
“林浩,到了。”我轻轻晃动他的脑袋,说道。
他睁开眼,头岿然不动,没睡醒似的问:“这么快?”
“林总,车留给你还是开回公司?”司机问。
他身体坐正,说道:“太晚了,你把车开回家,明天开回公司。”他对司机说。
“好的,林总。”
我们来到大门外。“密码跟拾光里一样,依然是你的生日。”他说着按着,听到锁芯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门口放着一双女士拖鞋。
我不忘取笑一句。“家里进女人了?”
“嗯,给你准备的。”他不惧取笑,温和地说。
“什么时候买的?”
“上次你生病发烧之后。”
然后他走向沙发,靠在那里,解开两颗使他闷气的衬衣扣。
“可以给我烧杯开水吗?”他的目光牢牢落在我身上,恳求道。
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我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类似的环境中发生的。他在赵雷的婚礼上喝醉,带我到他预谋好的住所,我照顾他,为他准备开水,然后我们就……。
“烧水壶在哪儿?”我停止回忆,正色道。
他往我身后一指。“厨房。”
我去到厨房,找到水壶,当我端着一杯温热的水从厨房出来时,他深情款款的眼神从我出现到他身边,一直没有离开过。
“喝吧!”我递到他手里说。
“你呢?没喝多吧?”他坐起来,如牛饮水,一口气喝完,问我道。
“我还好。”我接过水杯,放到茶几上。“林伯伯身体没事,为什么不打电话或发信息告诉我?”再怎么伪装平静,也不可能做到不动声色。
“我以为你不在乎。”他认真地说,还觉得自己很无辜。
“你……”我怒气上涌,蒙着眼睛都能看出来我在乎,他那么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我正想发作,他突然喜笑颜开地捧着我的脸,贫嘴道:“逗你呢,知道你在乎,只是今天忙得一塌糊涂,上午带爸去医院,幸好他身份特殊,有专门的医生负责检查,要不然真要在医院逗留一天。武汉的项目又出了点事,股东换了,设计方案推倒重来,以前的工作白费,跟新股东开了一下午的会。”
“即便是这样,十秒钟发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无可辩驳,带着些委屈的成分。“想着晚上见你,见面说一样。”
我的心软下来,谁说女人楚楚可怜让人心疼,男人也一样。“春节要加班吗?”我柔声问道。
“加班是一定的,不过假期也是有的,短一点而已。你呢,什么时候放假?”
“后天。我向公司额外申请了一个礼拜的年假,可以休息半个月。”我故意把半个月几个字说得很重,有炫耀的成分。
他并没有露出羡慕之色,而是温柔地说:“后天一起回柔安,我开车。”
“我买了高铁票。”
“可以退掉。”
他靠近我,我被捧着的脸动弹不了,当能闻到他呼吸的酒味时,我不由自主地躲避往后仰,快45度斜角时,他伸出手臂,抱住我的后腰用力一转,将我压在沙发靠背上。
我们彼此望着对方,我以为酒后的他会粗暴大胆地强行亲吻,但是对视过后,他把我抱进怀里,只是抱着。
“小暄,难以想象,你初到津海受的那些苦,我是万恶之源。”
我既不承认是他的错,也不否定不是他造成的。生命中那团挥之不去的阴霾是他给的,我心里很纠结,不因为他的自责反省而原谅。
我的沉默不语加重了他的悲伤,他抬起头神情沮丧地凝视我说:“小暄,如果有一天我在一场车祸中死去,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了?”他说得那么猝不及防,仿佛明天就会发生这种天崩地裂的事,我只是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但是从未想过他以死的方式离开我。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正月初七,上班第一天,我们去领证,然后选个日子举办婚礼,你想要什么风格、多么盛大都听你的。”他捏住我的肩头,让我再次面向他,那种急迫,恨不得明天就是领证的日子。
“我不要婚礼,林浩。”我眼神真挚而诚恳。
“为什么,你不想穿婚纱,成为最漂亮的新娘,被大家祝福吗?”他问。
我带着泪花直摇头,说道:“我不喜欢形式主义的东西,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的祝福,分开十几年还能在一起,林浩,这是老天爷的成全和祝福,像今天早上这样,醒过来你在身边,我就知足了。”
他一把将我按到胸前,我在那片深沉的大海中遨游。
我的最后一丝泪痕风干之后,他捏紧的拳头逐渐松开,一大一小两枚戒指逐渐显露在我的视线。
“它们……?”我激动得说不出话。
他抬起我的手,在无名指上从指尖滑进去。“跟当年一样合适。”他说。
“你一直留着吗?”我微笑着问道。
“看见它,就跟看见你一样,怎么会舍得丢弃,给我也戴上。”他喜悦的笑容是那样稚嫩,跟26岁的那个他一样。
我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我们十指相扣高举那两只手久久凝望,眼前飘起一片梦幻似的、关于我们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手链呢,是不是也在?”我问道。
他伸进裤兜,我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期待它的回归了。
我曾经悲叹这无常的命运,认为一切的世间美好与我无关,当我鼓起勇气重新面对自己和他时,那些遗失的美好竟像长了脚一样,鱼贯而入地回来了。
“林浩,它们将一直戴在身上,不会摘下来了。”我仔细端详着,笃定地说道。
“我知道,就像我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一样。”他说得很平静,但又像誓词那样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