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程歌是被饿醒的。
昨天晚上虽然吃的还可以，但因为程冰，胃口大减。
所以此时的程歌并不算好受，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间有些犯酸水。
程歌忍着恶心翻身下床，拿出手机大概看了眼时间。
这才早上六点。
本想着再睡个回笼觉，但胃里灼烧般的疼还是让程歌蹙着眉头踩着拖鞋，下床洗漱。
出来之后，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昨天唯一带来的衣服，没有任何logo，像是什么杂牌子。
一件浅灰色的短衫，下面是一条黑色酷飒的工装裤。
脚下踩着一双白色鞋子。
乌黑茂密的长发还是被一个鲨鱼夹拢在脑后，慵懒中带着几丝冷野。
忍着胃里的疼还有脑子的发胀，程歌出了门。
没走多久，便听楼道的位置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其中程白的声音虽然还是温柔，但这次却少见的带着不满。
“妈，小冰和小歌的生日是同一天，您昨天晚上为什么说出那种让人寒心的话？您是不是太偏心了点？”
程夫人：“我偏心？小白，你也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把她接回来的！
我知道那是我的女儿，但你想想，程歌她身无长处，没有任何具有说服力的身份。
这次小冰的十九岁生日，京城白老还有音乐大家都要来。
如果让他们知道我的亲生女儿，是一直生活在小渔村的野孩子，你让他们怎么看我？怎么看程家？”
程白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几近失控的程夫人。
“妈！小歌她不是野孩子，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当时你和爸有多期待她我是见过的！
整个程家都期待小歌，可若不是那场意外，小歌现在也会像小冰那样优秀。
再说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基业，难道连亲女儿都给不了关爱吗？为什么要搞区别？”
“你以为程家能在京城那边扎根靠的是程家的基业吗？我告诉你不是！
你、小淮和小冰都是我花费大半辈子培养的，你们随便一个人都比程歌强！
哦不对，程家随便一个佣人都是本科以上学历，她呢？
她和小冰差了十万八千里，隔了整条银河系，你让我怎么能拿的出手？这不是让京城那些人看笑话吗？”
程夫人这一大篇话让程白怔住，深深地看着面前的母亲，眸中凝着不敢相信。
他一直以为，程夫人对程歌还是存有那一层血缘关系的。
可是现在看来，程夫人和程冰倒像是亲母子。
“妈，如果你这些话被小歌听到了，你觉得她会怎么想？她从昨天才认识你，在这之前她可能一直在羡慕其他有爸妈的孩子。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嫌弃不如一个佣人……
那母亲，我很好奇，在那种条件极其恶劣的环境下，她能学什么习？
她难道不知道学习对她有好处吗？她没有资源只能离开学习这条路，去生存！”
程白黯然无光的眸子看着姿态端庄的程夫人，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不上不下，悬在心口。
“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让她出现在白老面前的，也不会让她出现在小冰的生日宴上！更不会让人知道程家的亲女儿回来了。
如果被人扒出来，程歌是个小学学历的文盲，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放？”
程白这次并没有紧接着说话，只不过眼里除了失望之外，还多了一大半对程歌的心疼。
别人程白不知道，但程白内心清楚，现在除了他，在程家可能没有人关心程歌了。
提到白老程白就想起昨天晚上程歌跟她说的话。
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种感觉。
感觉程歌的小提琴比程冰的功底还要好。
虽然这个冒出来的想法很荒谬，但第一次见到程歌时，她周身围绕着的那股神秘气息，让程白忍不住想要去探索。
总觉得程歌不简单。
程白静了一会儿，才扯出一抹淡笑。
“不管你们嫌弃她也好，无视她也罢，我管，我不嫌弃。
以前我是怎么对小冰的，我现在加倍在小歌身上。”
靠在死角处偷听的程歌闻言，冰冷的眸中少见的闪过愉悦。
没想到这才认识两天不到，程白居然还护上她了。
不过被人偏心的感觉还不错。
原本打算继续听的，可没想到回头便和程白诧异的目光对上了。
程白看着面前倚在墙上，面无表情的程歌，忽然想起刚才和母亲的交谈，内心紧张了下。
“才六点就起了啊小歌？”
程白嘴角牵起温柔的笑容，身上还穿着睡衣，似乎也才刚起来。
程歌视线收回，鼻音嗯了一声。
“饿了，起来找点东西垫垫。”
说完便没有了下文，这边的声音在程夫人那边完全能听到。
程夫人听到程歌的声音，神色下意识慌张了。
虽然她嫌弃程歌文盲，但是毕竟是亲女儿。
刚才那些话也是在她没有醒来的情况下才说的，当面一定是说不出口的。
可她没想到程歌居然就在附近……
她攥了攥手中的披肩，心中打鼓。
程歌会在意吗？
不会吧。
程歌余光扫了一眼程夫人大概所在的位置，垂了垂眼眸。
程白见此心里更是心疼程歌。
虽然程歌看起来没心没肺，桀骜不驯，但实则内心还是很在意母亲一言一行的吧？
可现在正是因为母亲的话深深地伤害到了她。
程歌如果不当回事还好，如果真的在意程夫人说的这些话，那程歌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理会程夫人。
程白侧头看了眼程夫人所在的位置，随后笑着回眸对程歌道。
“那我先让张嫂准备一点养胃粥，先吃着垫垫，等会儿我叫上两个人，咱们一起出去逛逛？”
“那个商场里有很多好吃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程歌现在无非就是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而且才刚到京城这边。
一时间从一个恶劣环境里来到繁荣的环境，总得有一些过度。
虽然程家很大，而且放眼望去全部都是金钱的味道。
但没有感情，困在这种地方也相当于是一种折磨。
倒不如不去理睬那些人，带她出去转转。
程歌看着眼前的程白顿了很久，就在程白以为她想拒绝时，扭头点了头。
“随便。”
说完，便吊儿郎当的迈着闲散步伐，目不斜视的从程夫人身边擦过，进了电梯。
电梯门快要合上时，程夫人总算回头了。
却正巧对上程歌看向自己那死寂一样的眸子，其中掺杂着几缕看不清的情绪。
像是……失望？还是难过？
大概真的被程夫人伤到心了吧。
可程夫人又没有办法，如果程歌真的出现在生日宴现场，被京城那些大佬发现了，那最后丢脸的还是程家。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程家的声誉，她又有什么错呢？
至于程歌，慢慢补偿就好，如果她听话一些，和程冰那样乖巧。
程白看着背着他沉默在原地的程夫人，轻声叹了一口气，听不出情绪的对程夫人说。
“我今天带小歌去一趟医院，再带她玩儿一天，您和大哥带着小冰去看过几天的场地吧。”
程白说完，便打算转身回屋换衣服，可没想到却听见程夫人惊讶一声。
“为什么要去医院？她生病了吗？”
程夫人没有去小渔村，当然不知道程白他们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听到程白要带程歌去医院，还是下意识关心一句。
但刚才的一番不欢交谈让程白自动忽略了这这种担心。
偏头解释。
“养育小歌的村长当时跟我们说了一些话，小歌在五岁的时候，被村头患有精神病的老婆婆关在地窖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小歌唯一能吃的东西只有带着泥巴的红薯，而且还不到五斤，没人知道小歌当时在里面是怎么度过的。
只知道小歌被发现救上来送到医院检查的时候，胃里全部都是没有消化完的泥巴残留，连地窖里的老鼠都在小歌的胃里，没有消化完。
村长说，地窖这件事让小歌的胃损伤很大，之前查出了很严重的胃病，差一小步就胃穿孔了。
而且还有低血糖，村长嘱咐我，要把小歌带去最好的医院治疗。”
程白淡淡说完这让人心酸的话，便不顾身后程夫人反应，抬步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他走后，程夫人满脸煞白的捂住心口，表情痛苦的顺着墙壁滑到地上，腿软的站不起来。
她想哭，但眼泪就是哭不出来。
她一直以为程歌虽然随了她年轻时候的性格，但那股桀骜不驯的野是多余的。
甚至以为，程歌是跟着那小渔村里不学无术的人学的。
但真的没想到，程歌小时候过的这么难……
可这件事并不能让程夫人改变想法。
她确实对不起程歌，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调换，但是……
她一定会竭力弥补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