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翩翩飞舞的少女，还有她脸儿上的笑容，宋先生心中着实不胜感慨。
也就在仅仅半年之前，梁小玉还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少女，似乎无甚特别之处。
而就算与少年段希明相比，她除了年长几岁，稍显聪慧，读书认真以外，两主仆亦差别不大。
如此，宋先生亦以为，两个孩子会就此在各自的身份下，渡过不能再平凡的一生。
但是，人生总是难免意外，就像他本人会莫名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一样。
段希明与梁小玉，二小也在机缘巧合下遇到了他们的意外，宋先生自己。
这处地方唯一的修仙者！
而随着二小先后分别测试灵根，他们的命运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颠倒。
没有灵根，凡人就是凡人，生老病死而已。
拥有灵根，则意味着拥有了从凡人、凡身通往长生之路的根本钥匙。
段希明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没有灵根，他不过是水中捞月，一场空梦罢了。
在这里，在神鬼莫测的命运之下，梁小玉才是那个被明月眷顾的人。
此后两人之身份、命运已是天壤之别，更是仙凡相隔，再无相提并论的可能。
何况，梁小玉不仅天命生有灵根，还是天赋奇高的‘冰灵根"之属，其未来修为前程，即便是宋先生，都不敢轻易估量。
当然，这个中缘由亦非常简单。
宋先生在此地，在梁小玉跟前，的确是一位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修仙者。
然而，相对于整个修仙界而言，他只是炼气期修为，刚刚入得仙门而已。
资质平平，见识短浅，对修仙悟道并无太清晰的认知，这才是真实的宋先生。
他当然知道，拥有‘冰灵根"的修仙者资质不凡，修炼速度远超普通修士。
可，眼前少女这修炼速度也太过恐怖了吧！
仅用半年时间，便修至炼气三层，甚至能在十数天内尽学四门法术，又门门熟练掌握。
这，这...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难道，人与人之间，生来就有着再怎样努力，亦绝无可能逾越的鸿沟吗？
公平么……
表面上，宋先生满是赞赏、羡慕的神色，但在其内心里，却又有些无奈与失落感缠生。
他，心有不甘……
当然不是寻常人的嫉妒，更非人对长视久生的欲壑难填。
宋先生只不过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往日过往。
往日，那段既让他刻骨铭心，却又让他爱而不得的……有缘无份。
“若凝，你...你，还好吗？”
不自觉间，宋先生原本清澈的眼神逐渐趋于迷离，低声喃喃自语。
他好似，在呼唤。
呼唤自己，呼唤那心心念念的伊人。
“先生——？”
不知多久，一声轻柔的呼唤，瞬间将宋先生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回神看去，不见伊人，只见梁小玉正站在跟前，满目好奇的望着自己。
“先生，您这是怎么……？”梁小玉眨着咕噜噜的眼睛，极其关心地问道。
“…我…我不碍事的……”
微笑着摇摇头，宋先生明显有烦心之事，连同语气都有些迟缓。
“先生若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小玉听听，也许...也许小玉能为先生解忧呢！”
梁小玉眸光微转，心中已然有千百念头生出，她那好奇心，越发大了。
“你...小小年纪，怎会懂呢？”
“你...你是不会懂的。”宋先生话语悠悠，始终守口如瓶。
显然，他有着难以忘怀的过去，有着...不愿与人吐露的隐秘心声。
然而在梁小玉那满是关切的目光下，宋先生此刻的心声情感，却真真切切，全都显露于脸上，是哀、或愁，都有。
虽说少不更事，但梁小玉在山上这一年半载间，那话本小说，可真没少看。
不论是穷书生与富家小姐的甜情蜜意，你浓我浓，还是情断时的生死离别，梁小玉都熟稔于心，感慨颇多。
如此心思活络如她，又怎会不懂，怎会不知，这老师一准是想谁了！
若是用书上的话来讲，那你宋先生，就八成是得了红豆病，相思疾。
这在书里可是大过天的病症，实为神医难治，仙人见之吐血。
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这话糙理不糙，尤其还是男女之情。
既然不能得见心上人，又不能抒解心中苦闷，那便大声说出来才是。
如此一来，哪怕不能解病，至少也能舒心活气，你说是不？
梁小玉干眨眨眼，见宋先生似乎不愿与其倾诉心中苦闷，竟一时尴尬住了。
就这样，原本还其乐欢融、切磋演法的师生二人，转瞬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个愣愣出神，一人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片刻后，宋先生方才觉察到少女天真的目光，还有两人之间尴尬难言的气氛。
他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此时的不妥和失态。
宋先生连忙好整以暇，脸上重现温润自信的笑容，对梁小玉说道:
“小玉果真是天赋异禀，短短时日，修为术法皆是进步神速，我...远不如你！”
“诶—！”
对于宋先生前言的夸赞，梁小玉自是受用非常，心里美滋滋的。可，之后话语间的谦逊自贬，却让她大感不好意思。
略显羞愧，梁小玉谦逊说道:
“先生着实过奖了，您才是修为高深，博学多才的真仙人，哪里是小玉能够比得了的！”
“呵哈哈——！”
“小玉，几时也学会这番奉承话了。”
梁小玉的话好似春风拂过，将宋先生心头徘徊不去的阴郁悄悄吹走。
显然，人若在不开心的时候，多说些好听话，还是极为有用的。
哪怕这话不那么真切，但只要是真心实意...那便是好的。
而梁小玉瞧着老师高兴起来，心里边亦是暖洋洋的，看来她好像也挺会哄人开心的呢！
不过，这尴尬是没有了。
可先生愁的是什么呢？
梁小玉还是忍不住暗自嘀咕。
“小玉，说来……”
宋先生忽然认真起来:
“说来，此后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而你...亦只需按部就班，不日，修为便可赶超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