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了，我们走吧。”一旁身穿长裙外搭米色风衣的女人，手轻抚在毡帽女人突兀不平的背部，轻轻垂睫。
抽回视线，毡帽女人捏了捏鼻骨上的口罩，顺着打开的大门轻飘飘走了出去。
风衣女人关门时，门沿碰到推车一角，同时酒瓶碎地声响起。
霎时，大厅目光齐刷刷投来，风衣女人与新娘对视一眼，关上了门，随之消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
才过不到一分钟，新娘便从婚礼现场追了出去。
剩下众人愈加疑惑，又一致望向台上故作淡定的新郎，统统等着吃瓜投喂。
走廊之外，刚刚头戴毡帽的背影远远走在前面，风衣女人却放慢着脚步。
不一会，身后的新娘便追了上来。
“美美姐？！你怎么在这儿？”她叫住眼前的女人，眼睛瞪得圆鼓鼓的，自2年前开庭后，她再没见过她。
“嗯，我们找你有事。”杨美美一脸沉重，将视线看向前方头戴毡帽的身影。
“ta是？”莫悉不解，她不知道杨美美究竟要说什么事，也不明白跟前面的人有什么关系。
只见杨美美眼神渐幽，她轻叹一气，语气低沉下来：“你不认识了？”
她愕然，光看这竹竿一般的背影，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哪里会认识。
她索性摇摇头。
抬抬视线，她只看见，头戴毡帽的人越走越快，即将消失门口。
“山鸥，你不是有话要跟她说吗？”杨美美大喊。
她试图阻止山鸥加快的脚步。
只是她这一喊，山鸥如同受惊小鸟，几乎要跑起来。
山鸥？？？？？
莫悉心跳失措，她几度相信是自己听错，或是幻想，她使劲儿摇摇脑袋拍拍脸。
她害怕又落空，低声小心翼翼确认着：“美美姐，你说她……她……是山鸥？”
杨美美着急，一只脚尖已踏出半步，她怕山鸥就此放弃也害怕她会出什么事，恨不得立刻追上去。
奈何莫悉这反应迟钝地叫人难受。
“对，你如果还喜欢她，趁着大家还在，就解除婚约，如果不喜欢，就回去参加婚礼吧。我会拖着她在外面等你十分钟，十分钟没来，你这辈子不会再见到她！”杨美美长话短说，立马小跑着追了出去。
莫悉伫在原地愣愣的，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下一瞬，她便喜难自禁地弯起唇角。
杨美美说的话，她没有一丝犹豫。
提起婚纱裙摆，她气喘吁吁跑到台上，夺过还在救场司仪的话筒，摘下戒指，还到宋诚手上：“对不起，宋诚，我不能答应你，我私底下会跟你解释的。”说完，她朝宋诚深深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感谢各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谢谢大家，不过，我想我还没准备好，对不起！”她对台下嘉宾说明情况后，立马扔下话筒，跑了出去。
宋诚一脸尴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婚纱裙摆太长，莫悉只能稍稍提起，由于跑步速度过快，高跟鞋踩到裙边，一个踉跄，婚纱坠尾绊住鞋跟，她重重摔了下去，毫无防备，手肘肘尖生生磕在地板上，直疼得她耳朵里传来尖锐的滋滋电流。
她满脑子都是山鸥。
跌跌撞撞爬起身，将裙摆整理好，一瘸一拐脱了鞋跑。
这是不是，当初比赛山鸥输给自己的那个要求，她来兑现了。
她至今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还可以再见她一面。
越跑越兴奋，像是上学时期、周五下午的最后一堂课的最后一分钟的急切，像是即将拥有世界独一无二瑰宝的热烈。
驻步于大门口，两个女人正在车旁拉扯争吵，米色风衣的女人拽着毡帽女人的袖口，耍赖不撒手。
莫悉见状，内心感动。杨美美果然是自己的神助攻。
感动归感动，在将要见到山鸥的那一刻，心脏砰砰乱撞着，她几乎忘记了怎么走路。
见到莫悉，杨美美松开手，自觉坐进车里，将时间留给二人。
一时间大脑宕机，她竟说不出话来。
“山鸥，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莫悉支支吾吾，双臂紧贴腰部，紧绷着身体。
两年没见，她怎么变成这副面容了？
虽然戴着口罩，莫悉还是一眼看到她眼窝深陷，眉骨突出的清瘦。
她早已没有昔日的绝美容颜。
如今手犹如一爪白骨，仅仅是皮包骨，叫人看到心里发瘆。
毡帽没遮住的，还有两三厘米长的短发，以前顷长白皙的脖颈上，愕然长着一条长长的伤痕……
“莫悉，我……你别这样看着我。”山鸥局促，面露难堪，伸手想把帽檐拉低一点，刚一抬手又将手紧紧别到背后。
她低着头，不敢看莫悉。
她的声音，却犹如悬溺深海里的一道光亮，将不见天日的沉溺者拽出海面。
她，真的没死吗？莫悉害怕这又是一场梦。
可哪怕会落空，她依旧不愿醒来。
她死死掐着左手虎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盯着山鸥脚尖朝外的方向，心里着急，她嘴角一瘪，眼泪倾涌而出。
再也克制不住，她跑上前用力圈抱住她，而下一瞬，又马上松了力道。
山鸥全身只剩咯人的骨头，她克制着力度，仿佛稍一用力，她便会散架。
良久，莫悉却都感受不到山鸥的体温。
她一度觉得，这大概又是自己的幻想。
自从看到山鸥遗言后，她总会做梦，总会出现幻觉。
仿佛只有这样，山鸥才能长存于她左右。
“山鸥，你别怕，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她浑身哆嗦着，眼泪滑落唇角沁入心脾，又咸又苦。
山鸥怔在原地，抬了抬手，并没推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