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是阿光,要不要救古月,阿光说了算。”沉默良久,齐微才终于开口。
虽然她本意是不愿救的,但以夷棠姐弟俩的性子,肯定是不想古月有事的,因此她也就没必要反对了。
夷棠明白齐微这是变相同意了,她也知道这个请求确实难为对方,只是她别无他法,毕竟阿月的伤等不了,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古姨就这样痛失爱女。
只能把这份情记在心底,来日再报。
于是两人又转身回到芳草园,一进屋,便见夷光正对着灵均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拿起你。”
“剑你这几个月就别想使了!”夷棠率先走进屋,走到弟弟面前,“莫姨说了,你这伤动不得,若不听话,等你好了,她就让你去试药。”
全夷寨都知道莫姨的药可以让人丑态百出,夷光才不想丢脸丢到齐微面前呢。
他顿时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齐微看了,安慰的话立刻脱口而出:“我可以常来看你。”
夷光听了,高兴不已,难得地脸红讷讷道:“那怎么好意思。”
齐微含笑摇头,表示这是她应该做的。
夷棠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多余的一样,或许她压根儿就不该出现在这……
不过正事还是要说的,她清了清嗓子,将古月的事又给夷光讲了一遍,末了问他:“阿弟,你怎么说?”
“多谢你,妙玄。”夷光郑重地向齐微道谢。
想也知道,齐微肯定是看在自己跟阿姊面上才应下此事的,否则以她的行事,怎么也要让古月姐付出代价的。
道谢之后,夷光表明自己的态度:“若能救,我自然希望古月姐的伤能治好。”
齐微早就猜到夷光的答案:“那我即刻便修书一封,请景明着人寻到冰莲,尽快送来。”
“那就多谢妙玄了。”夷棠感激道,“我这就去把消息告诉古姨和莫姨,免得她们忧心。”
她没提要带齐微去,当然,齐微也没有要去看望古月的意思。
夷棠走后,夷光叹气:“从小到大,古月姐总是让着我和阿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从来都不争不抢……我也没想到她那天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阿姊说古月姐是为了我……好在妙玄你没受伤,不然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齐微听着这话不对;“阿光觉得一切都因你而起?”
夷光苦笑:“难道不是吗?”
“你不该这样想。”齐微摇头,正色道,“我明白你放不下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古月这种玉石俱焚的行为,大错特错。而你们非但不让她吃些教训,反而还如此为她开脱,若她因此疏于自省,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难保日后不会再犯。”
古月这种毁灭的心态,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人一千,她之前的行为放在以前那个世界,也不知道算不算故意杀人。
反正很危险就是了,齐微觉得古月说不定就是那种“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人,只要心态稍有偏差,走上歧路的可能性非常大。
阿光跟古月青梅竹马,他又这么重感情,齐微觉得自己得看着点,免得古月哪天又为爱疯狂了呢,到时候买单的肯定还是阿光他们。
夷光觉得齐微的话有道理,他低头认真想了想,半晌才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齐微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古月不是她的下属,且看她言语行事作风,不像是会被说服的那种人。就算阿光亲口跟她说不喜欢,估计她也能把账算到自己头上。
“好了,你先别想这么多。”
看夷光一副苦恼的模样,齐微鬼使神差地揉了揉对方软软的头发:“你现在只需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养伤。”
“可是一直就这么躺着真的好无聊啊!”夷光发出灵魂感叹,忽然,他灵光一闪,“不如妙玄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夷光真想知道小时候的齐微是什么样子的,总不会也想现在这样少年老成吧?
齐微闻言,倒是一愣,脑海里随即浮现当初艰难创业的那些事。
见齐微两眼放空,似是在回忆的样子,夷光只得耐着性子等她回神。
谁知等了半晌,齐微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夷光便试探着开口叫她:“妙玄?”
齐微回过神来,笑道:“其实挺无趣的,五岁之前,有母皇和父后在,我自然是锦衣玉食、随心所欲。五岁之后便忙着东躲西藏,日日早起晚睡,什么都要学,再之后就开始招兵买马……”
从天之骄女到过街老鼠,其间落差心酸,自然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幸亏齐微的灵魂来自未来,否则遭此巨变,移了性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戳中齐微的伤心事,夷光有些懊恼,犹豫着要不要换个话题。
看夷光欲言又止,齐微莞尔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阿光不必介怀。”
听齐微语气,似乎真的不介意,夷光这才放下心来:“那你还记得小时候在皇宫的事吗?我还不知道皇宫长什么样呢!”
“你觉得呢?”齐微反问,齐朝皇宫跟电视里的也差不多,因此她对那儿也没什么特别的记忆。
“我感觉肯定比我们夷寨大多了,听说御花园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地方,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还有你住的地方,我这个院子是不是还没你睡的地方大?”
夷光一脸向往地描述着自己想象中的皇宫,一说完就立刻看着齐微,眼巴巴地等她的答案。
看他这么感兴趣,齐微不由摇头失笑,然后便仔仔细细地为夷光一一介绍,有问必答。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夷光的伤口已不像初时那般骇人了,日前玉和着人送来冰莲,顺带还捎了不少玉肤膏,如今夷光正是爱美的时候,自然日日都敷。
夷棠进来时,正见阿弟敷好膏药,例行打趣道:“诶,我怎么记得小时候有个人说疤是荣耀,越多越好,也不知是谁说的呢?”
“小时候的话,阿姊也拿来说我。”夷光皱了皱鼻子,“怎么单你一个,妙玄呢,她今日怎么没来?”
这都快晌午了,妙玄从前都是一早就来陪自己吃早饭的。
“我看你如今是一刻也离不开她了。”夷棠摇了摇头,坐到阿弟床前,“她昨晚收到外面来信,让我跟你说一声,她今日就不过来了。”
夷光神色一紧:“又出什么事了?”..
“她没讲。”夷棠无奈道,“瞧你这样,倒先替她急上了,昨日观她神色,应不是棘手之事,你就安心吧!”
夷光还是放心不下,心中思量,也不知是何要事,若真是大事,恐怕妙玄就得离开了。想到这,夷光蓦地定住,若她离开,自己怎么办?
见阿弟呆呆的,夷棠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失魂落魄的。”
夷光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古月姐的伤如何了,内功还在吗?”
“我就是来与你说这事的。”夷棠道,“阿月昨天夜里就醒了,内力还在,情况比你还好些。”
“莫姨果然妙手回春!”
夷光赞叹,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莫姨这么厉害,我的伤是不是也能快点好哇?”
看阿弟那蠢蠢欲动的样儿,夷棠岂会不知他在想什么:“怎么,还想继续跟齐微跑下山?”
“哪有!”夷光才不肯承认,“我就是在床上躺得太无聊了。”
夷棠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他。
谁知莫姨正好听到这话,人还没进屋,哼声先传进姐弟俩的耳朵里。
“你小子就别做梦了,再叫苦,可就不止躺三个月了。”
夷光一听,哪里还敢说话,只用眼神示意阿姊赶快帮自己说两句。
莫姨是看着姐弟俩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他们的把戏,早在夷棠开口之前,就先瞪眼:“你别替他说话,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安分,与其放他胡闹,倒不如先扎上几针!”
夷光最怕的就是扎针,听了这话,立刻老实得像个鹌鹑,可怜巴巴地看着莫姨。
盘神保佑,就让莫姨心软放过自己吧!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祈求失败,想必盘神也觉得某人需要乖乖养伤。
直到亲眼看着夷光睡下,莫姨才满意点头:“这小子,就该这么治他。”
都是在莫姨手下“讨生活”的小可怜,夷棠自然是选择狗腿附和,她可不想在受伤生病的时候受到莫姨的“特殊关注”。
翌日清早,齐微带着一身桂花香来到芳草园,夷光看见她,总算把心放下一半:“妙玄你终于来啦!”
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每天都能见到齐微,夷光就没烦恼。
“阿光今日的气色好了不少。”齐微笑道,“看来莫姨的针灸效果不错。”
齐微昨晚就听殷平讲了阿光被莫姨“整治”的全过程,今日见他面色红润,精神也好了不少,果然不负莫姨神医圣手之名。
夷光啊了一声:“你知道了?”
这等糗事,有损形象呀!夷光心中懊恼,早知道就不动歪脑经撺掇阿姊了。
齐微含笑点头,又道:“昨日事忙,不能亲自来看阿光,只能让殷平代我来悄悄看过,也好放心。”
听到齐微把自己放在心上,夷光自是欢喜不已,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观齐微一切如常,夷光这才问出心中所想“你昨日忙了一整天,可是外面有大事发生?”
“阿光猜得不错。”齐微点头,“此次燕军大败,燕皇降罪,陈鼎之母死于狱中,她极有可能因此与朝廷决裂,自立为王。”
陈鼎早已将禹州尽数掌握,所缺名分,想必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原来如此。”夷光点头,这确实是件大事,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齐微会不会因此离开。
齐微摇头:“一切都尚未发生,若陈鼎真的反了,倒是有不少事情可做,不过这些都不必我亲自出面。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要陪你,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至此,夷光那另一半悬着的心也终于得以安稳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