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丁宁行了个礼。
丁老夫人抬起眼眸看她,目光从开始的惊讶、到愤怒,再到平淡。
这些都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而已,可丁宁还是真真切切的都看见了。
是了,关于她杀父的事情,瞒得过别人,恐怕半分也瞒不过老夫人。
老夫人并不说话。
她的目光很快从丁宁身上移开,也没叫她落座,更不叫人给她上茶。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没说话。
能看见丁宁的难堪,她们都求之不得。
丁宁倒是不觉得难堪,她就那么站着,说:“祖母身体怎么样了?”
“你们都先出去吧。”丁老夫人开口,话却是对着二夫人和三夫人说的。
看来是有话要单独和丁宁说了。
旁人不知道,二夫人和三夫人却是知道的,这老太婆有一大笔的私房钱。
这笔钱原先老夫人是想着留给丁宣山的。
可丁宣山参军去了,回不回得来还另说,这钱老太婆自个儿留着也没什么用。
二夫人和三夫人可不打起了主意。
反正这钱老太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丁宁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倒也放心。
屋子里的人很快都退出去了。
丁宁仍旧站着,身姿笔挺、不卑不亢,丝毫不惧老夫人仿佛要吃人的表情。
“为什么?”老夫人一拍桌子,“丁宁,你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自保。”
丁宁声音平静:“他杀了关姨娘,我若不杀他就是他杀我,生死关头,不过人类的求生本能罢了。”
“胡说!”
老夫人咬牙道:“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
丁宁深吸一口气:“老夫人,倘若死的人是我,您也会这般质问丁凯吗?”
“……”
丁老夫人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下意识反驳:“老大绝不会做出这等天诛地灭的事情来,你不必污蔑他!”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丁宁道:“我今日来也不过是探望您,既然您身体安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哦,对了。”
丁宁想到什么,又说:“关姨娘临终前的遗言是让二弟脱离丁府,这件事情您要是同意,我来办,您要是不同意,我也有法子。”
“不可能!”
老夫人眼底闪过阴狠:“丁宣度他永远都是丁家的子孙!”
“然后呢?”
丁宁目光嘲讽地看着她:“丁宣山已经去了前线参军,您是非逼着丁宣度也要一起去吗?”
“……”
丁老夫人陡然咬紧了牙关。
丁宁说:“丁家三房庶子丁宣度,因为生母骤然去世,承受不住打击,暴毙了。”
“从今往后,他随母姓,叫关宣度。”
老夫人一开始目光还是愤怒的,后来却如同一下子被抽走了浑身所有的力气一般。
她尽心尽力几十年,到头来延平侯府还是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那宣宝呢?”老夫人闭了闭眼,问:“宣宝也是你的弟弟,你不能不管他。”
这就有点道德绑架了。
丁宁好笑:“我要是把丁宣宝也带走了,您不怕我也让他改名换姓,让丁府绝后?”
“你……”
老夫人这段时间在养病,心里也明白了丁府如今的处境,二房和三房那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自己这副身体,说不定哪天就一睡不起了。
若是留下丁宣宝一个小娃娃,他要如何在那两个妇人的手底下活下去?
“他跟我没什么关系,是死是活我也不在意,我没有那个义务。”
丁宁抿了抿唇:“老夫人,您也别把我当成什么好人,这个世界上,好人才短命。”
“……”
丁老夫人唇瓣嗫嚅了几下,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她的确是不能强人所难。
何况丁宁那个性子,你越是强迫,她越是跟你对着来。
丁宁出了喜荷院之后,去了丁宣度的院子。
丁宣度如今还是在跟着先生读书,每日也会抽时间出来练习自己的武艺。
今日先生有事,放假一天。
丁宁到时,丁宣度正拿着书在屋檐下读,不远处两个小丫鬟在做针线活儿。
“王妃?”
一个小丫鬟率先看见丁宁,另一个也抬头看过去,两人连忙站起来行礼。
丁宁这才发现,这头上扎着两个圆圆发髻的小丫鬟居然是曾在春溪院里当差过的幺妹。
没想到一不留神儿,小丫头片子也长这么大了。
五官长开了些,一双眼睛大大黑黑的,已经隐约可见将来是个小美人了。
丁宁心里有些感慨,冲幺妹笑笑。
丁宣度已经收了书过来了。
家里接连两个人去世,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素衣,跟丁宁行礼时规规矩矩。
丁宁看着他,倒是感觉这孩子比起第一次见面时沉稳了许多。
“你娘的事情,我很抱歉。”丁宁据实以告:“她是为了救我才死在丁凯手下的。”
丁宣度摇摇头。
“娘在出门前就已经和我说过了,说倘若她回不来了,让我万事都听大姐的安排。”
“我娘还说生死有命,如果她身死,让我不要想着给她报仇。”
丁宁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很好,不枉费你母亲费心为你筹谋争取。”
“你耐心等我几日,等我安排好一切就将你从这里接出去,你娘亲曾说想带你回幽州生活,到时候我会安排人送你去幽州。”
丁宣度执手揖了个礼:“一切但凭大姐安排。”
丁宁心中叹气,最后抬头摸摸他的头发:“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
回了静王府,没两日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了,宫里要举办宴会,丁宁身为静王妃,是肯定要去的。
前些日子因为丁凯的死,京城不少传言说她杀父,此次皇后娘娘生辰若是再不出面,恐怕又要让有心之人说什么了。
不过延平侯新丧,即便是出席宫中的宴会,衣着打扮也不宜过于张扬。
丁宁挑了套浅色的衣裙,款式单调,只在袖口处绣有小朵的花瓣作为装饰。
发髻也是梳的最简单的,倒是春梅手巧,替王妃在发间缀了浅色的流苏,看着也不至于太过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