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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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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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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东福被瞧得有些别扭。 他妈有时会嫌弃地瞧他,数落一句你懂个啥,不过,亲母子嘛,那就没有隔夜仇的。 白日吵吵两句,晚上还是会给他烧他爱吃的菜,走到别人家唠嗑时,手腕间挂一个袋子,里头是毛线团,手指上搭的木头针不断的穿梭,打的毛衣也是自己的。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目光一样。 瞅着他……瞅着他就像个外头捡回来的垃圾! 对对! 就是瞧垃圾的眼神! “妈,你怎么这么瞧我?”庄东福不自在了。 “没什么。”许丽云移开了目光。 她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一样,扯了个笑模样。 似乎要抹平方才的不妥,许丽云笑得慈爱,还抬手替庄东福将衣领整平,声音絮叨又温和,像妈妈的模样。 “原先时候,妈妈想叫你去你大权叔家走一趟,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下瞅着,天儿这么冷,风又大,你年轻人面皮嫩,回头吹皲吹裂了,还怎么找漂亮媳妇?” “仔细想了想,我还是自己去吧。” “这样啊。”庄东福挠了挠头,听到一句媳妇,尤其是漂亮媳妇,还有些不好意思。 “嗐,妈你说什么媳妇呢,我还小着,不急。” 他就说嘛,老妈怎么会那样瞅他! 瞧,这不是还心疼着自己? 错觉!什么捡回来的垃圾,就一错觉! 庄东福心里的别扭劲儿一下就消散了。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妈妈关心儿子,儿子也关心妈妈,这样才是人之常情。 听了许丽云这句关心又温情满满的话,庄东福迟疑了下,想着自己年轻力壮,正是火气大的时候。 既然她这么操心山茶花这事,要不,他就帮着走一趟? 又是一阵冬风吹来,寒风从脖子处倒灌进去,激得人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嘶——这天儿真冷。 庄东福缩了缩脖子,弓着身将厚袄子搂紧,只一下,他就将方才浮起的念头打破。 算了算了,还是让她自个儿忙活着去吧。 谁叫她脾气犟,前两年三千三的过路客不卖,大权叔只出了六百六十六,她就同意了。 也不知道再等等! 谁都知道将军巷庄家的绯爪芙蓉养得好,花聘那天来了四户人家竞价,回头这热闹消息传出去了,说不定那过路客听到消息,还会回来呢。 让等等又不肯…… 呸!什么事儿都是她做主,她说了算! 今儿,他就再听一回她说的! 大权叔家,他还真就不去了! 想着平白少掉的两千多块钱,庄东福仍然心绪不平,气血涌得脸色微微涨红,瞥着许丽云的目光涌上了数落。 细看,里头还有分愤愤。 该! 叫你让了香瓜找苦瓜,这会儿折腾又挨冻,自讨苦吃了吧! “成,那我就进屋等着了,冷。” 庄东福心气儿都散了,摇了摇手,惫懒地进了屋子。 庄家这处院子安静,只有木门开阖又关上的声音。 只听“砰的”一声,屋子的门被紧紧阖上,儿子不贴心,连个路上慢一点的嘱咐也没有。 许丽云的脸色又难看了一些。 冬风中,她紧紧地捏紧车把头,临着出门了,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葱郁的绯爪山茶迎风而立,寒风中不失风骨,风来,长椭圆的树叶随风摇摆,似有人在摇摇挥手,不远处,刷了深蓝色油漆的木门闭阖得紧紧,不透一丝缝隙。 一时间,许丽云心中茫然更甚,她捏着车把久久没有骑车,想到了什么,眉眼垂了垂。 罢了,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寒风吹得路边的枯枝摇摆,今日虽冷,却有明艳的日头,日光将树的影子拉长,铺在地上,就似有尖牙利爪想从阴暗的树影中挣脱,大声叫出被埋藏许久的狰狞往事。 顶着寒风骑了半个小时,许丽云来到了大权家。 “填上,对对,把这坑给我填上,再轧平喽,别回头磕绊到人。” 院子里有坑,风水上不就是坑内人了? 不妥不妥。 许丽云才下了自行车,就听到里头传来大权中气十足的声音。 她推着自行车又往前走了两步,脚一踢,支下脚撑,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身上的浮土。 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往这座三层半洋房的小院子里走去。 “大权,你这是……”许丽云看了大权一眼,又看了一眼院子的北面。 那儿,大权工厂里的两个大叔正拿着铁锹,推着辆手推车,车斗里装着泥土,顶着寒风吭哧吭哧忙活,正要将坑洞填平。 花树还没种上,坑洞怎么就要填起来了? 许丽云着急。 “哟,许大姐来了,正好正好,您就是不来,我也得上你家门,把话和你说清楚。” 大权瞧见许丽云,也是一副赶巧的模样。 他两步走了过去,顺着许丽云的视线瞧坑洞上一瞧,颇为豪爽模样,应道。 “对,就是大姐你想的那样,你那绯爪山茶的花树,我们家不聘了。” “为什么?”许丽云的心揪了揪,露出诧异的表情,“是我那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为什么? 大权砸吧了下嘴巴,想想昨夜自己做的那个梦,还觉得颇为稀奇,也有着庆幸。 “不妥啊…是有些不妥。” “你家那一株山茶,它和我的院子不合适,要是硬凑在一起,我家会有灾。” 大权捻了捻手指头,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对了,现在我家不聘那绯爪山茶了,前些日子,我给的六百六十六聘花钱,也该退了吧……” 许丽云脸色不好看,“不是,这都下聘了,咱们都说好的事儿了,怎么还能再变卦?” “怎么就不成了?”大权眉毛倒竖,“大家伙儿去商场里买个电视机什么的,不合适了,买回来的日子不长,都能退能换!” “怎么到了你这儿,这花树还没挪回来,我就不能退了?” 大权做生意的,砖窑厂还管着好几个工人,嚷嚷开的时候,气势足,嗓门也有些大。 许丽云还瞧到,他说话的空档,旁边的两个工人动作都慢了下来,这会儿支着铁锹,转头朝这边看来。 许丽云:……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也、也不是不能退……” 大权多精的人啊,顺着许丽云的目光,大圆眼骨碌地转了一圈,转眼就知道,她这是误会了! 呸!小瞧谁呢。 为了六百六十六,他大权能杀人埋尸? 六百六十六…埋汰谁呢! 不过,误会了也好。 “哦,你也同意了,那咱们就说定了啊,这花树我就不挪了。”大权立马顺杆爬。 到底自己也是个做生意的人,说好的事情又反悔,没付出个代价,自己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这不是平白留了个短板,给以后挑剔的客人说嘴了? 以后大家找他定砖了,转头不要,那定金他可不退! 大权想了想,忍着肉痛,面上却豪气,道。 “大姐通情达理,我大权也不能差,这样吧,这事算我大权事先没考量好,我也不多退,大姐你退我个六百,剩下的六十六,就当做是小弟我给大姐和大哥赔个礼。” “回头,你们夫妻俩不拘是买茶还是买酒,一杯子喝了,一杯泯恩仇,也算是不和我计较了。” 大权庆幸,自己当初给的花聘聘金就是吉祥。 六百六十六吉祥,退六百吉祥,赔六十六…那也是吉祥! …… 湖安镇,将军巷。 许丽云推着自行车进了宅子。 听到动静,庄东福就看着窗户往外瞧,他瞧见许丽云回了屋,一进屋就拿钥匙开了五斗柜,从里头拿出个铁皮巧克力盒。 当即,庄东福眼睛都瞪圆了。 这盒子他认得,他妈妈装钱的盒子,家里的散钱都搁在里头,还有前几日卖花树的六百六十六。 下一刻,就见许丽云搁了铁皮盒子,拿着一沓的大团结。 她顿了片刻,叹了口气,手指头沾了沾口水,开始点钞。 “一张,两张,三张……六十张,乖乖,是六百块!妈妈要准备做啥!” 隔着窗户,庄东福瞪圆乎了眼睛,瞅着许丽云将那六十张钞票折了折,往兜里一塞,推了自行车又要出门。 这一下,他彻底是坐不住了。 他妈这是要把他寻媳妇的钱往哪里带? “住手住手!” 许丽云看去,紧阖的木门被打开,开门太快,强劲的风如飓风一样朝屋子里卷去,直把庄东福的头发吹成了鸡窝。 这一下,他也不怕冷了,趿拉着棉鞋,连个厚袄子都没裹,三两步就冲到了许丽云跟前,急急地问道。 “妈,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刚才去五斗柜里数钱了。” 许丽云眼里闪过道嘲讽。 啧,她养的好儿子…这是只知道钱了? “咱们家这株绯爪山茶,你大权叔不要了,钱得退他。” “怎么能不要了呢?”庄东福声音拔高了两分。 “不要不是正好?”许丽云反问,转头又要去推自行车。 “我知道,你和你爸都嫌六百六十六卖得便宜了,想着要卖三千三,这几日和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都是心里在和我不痛快。” “……我,我没有。”庄东福不好意思。 “有没有,你和我心里都有底儿。”许丽云抬眼,冲还挡在车把子前的庄东福喊了声,“还不走开?人等着我还钱呢。” 庄东福松了撑在车把子上的手,想要挪脚,脚下的步子却又很沉重。 已经到手,实打实的六百六十六块,它和虚无缥缈,只是一句空话,见不到落地时候的三千三对比,最后,还是六百六十六更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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