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从母女俩身边走过去,甚至都没多看她们一眼。
八机厂的老职工和家属看得也是摇头,不过却是在笑。
“你看,我说啥来着?王东升他们一家子还是拉不下脸。”
“现在也只有任由他们闹下去。”
“说句不好听的,到最后,怕是王昊还要到潘江他儿子坟头去磕头呢!”
这几个人的对话也是得到了一帮子看热闹的人的认可。
不过呢,他们还是朝后退了很远。
昨天王昊从楼上往下泼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楼上窗户里的邻居难受了。
二楼的老张在跟老婆抱怨,“王昊说句软话又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四楼年轻夫妻也凑一起在说,“再这么下去,我们也只有去王工家里跟他们商量一下了,实在不行就服个软。”
“毕竟以后还要过日子。”
在单元门口烧纸的潘文秀小声跟她妈说,“妈,王昊不会又泼水吧?”
潘母的声音没有一丁点的感情,“泼水?他除了泼水还会干啥?”
“学校进不去。”
“厂区怕影响你爸。”
“我以后就住这里了,衣服打湿了能干。”
“你弟死了,回不来了。”
“我就算弄不死他,也要把他们一家子都搞疯。”
潘文秀也觉得泼水没啥了不起的,“但是,他万一不泼水呢?”
潘母的眼中闪动着摇曳的火光,把仇恨渲染出了实体的模样,如果能弄死王昊,她是不会手软的……
可弄死了王昊,她呢?她还有一家子呢!
现在这种状况是最好的,她也不要王昊抵命,她就要这一家子不舒服,在精神上折磨他们,不用多长时间,就能把他们一家子给搞崩溃了。
潘母说,“不泼水,能泼什么?下刀子?”
“呵,王昊要是抛其它东西下来,他就犯法了。”
“到时候,警察抓的就是他,我们怕个啥?”
潘文秀又觉得很有道理,不过她一边往盆子里喂纸钱一边又想,难道除了水和刀子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抛了吗?
潘文秀脑子里过了一遍,虽然疑惑,但是却想不到任东西是符合条件的吧。
主要是王昊把她弟弟弄死了,再加上王昊昨天浑不吝的样子,让她多少有点心理阴影。
潘母说,“你没看刚才那个小杂碎,从我们旁边走过去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
“今天何明朗把王东升臭骂了一顿,就是因为他昨天泼水的事情。”
“他们家……呵,已经没脾气了,老子不把他们给折磨死,我就不姓高。”
潘文秀听到这些话,心里踏实了一点。
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潘母喂了一张纸钱进火盆,抬头看着三楼的窗户,和秦小桦对上了眼。
秦小桦虽然知道她看不清,还是露出一个很凶的表情。
不过下一刻,她就看到潘母脸上阴狠的笑容。
秦小桦表面是不怂的,也没有退缩,等到潘母再低头烧纸的时候,她才退回客厅坐在沙发上。
“老王,我心好慌啊!”
“你说,你说做好事怎么做到最后反而成了罪人?”
王东升倾着身子,双肘撑着膝盖,手里夹着烟抽了一口,“做好事就是做好事,不会是罪人的。”
秦小桦憋屈地说,“可是你看从刚才起多少人来敲我们家门了?”
“他们话里话外都说那家子没道理。可实际上呢,都是在让我们一家子低头。”
“我不低头,我儿子没错,实在不行,我就跟他们拼了,大家都不要过了。”
王东升深吸了一口气,“当然,那是最后一步。”
“在这之前,该沟通要沟通,不过是跟厂里沟通,让他们出面。”
“如果他们解决不了。”
“那我,也是能豁得出去的嘛!”
秦小桦把手放在丈夫的腿上,对丈夫有种天然的信任感。
王东升话不多,又是老好人一个,不过他一发起火来,身边的人要退好远的。
前几年两口子去逛街,秦小桦的脚被骑三轮的压了。
那个车夫态度很恶劣,老实人王东升一把将他坐车上拎下来,拖了十几米远……
秦小桦突然想起来,“王昊不是说他处理?”
“他人呢?”
王东升拍拍妻子的手,“再等等嘛……”
……
王昊已经回来了,只不过没进自己家门。
向往在跟着王昊上楼的时候,经过每一层楼梯转角的时候,都会从那个窗口朝下看一眼。
他急忙追上去两步,“耗子,你都不跟潘伟明他妈和他姐沟通的吗?”
王昊一边爬楼梯,一边说,“沟通那是为了解决分歧和问题的。”
“我和他们又没什么分歧!”
“啊?”向往不太明白,都出了人命了,怎么还会没有分歧?
不过向往又说,“耗子,你们家不是在三楼,为什么到四楼了?”
“咦……你怎么还往上爬?”
王昊上了天台。
走到外墙边缘,脚踩在台阶上,点了支烟,朝下看了一眼,正好能看到烧纸的母女。
向往说,“不是去你家用一种新方法做蜂蛹和面包虫?”
王昊心说,向往这个逼是不是鼻子有问题。
老子戴着口罩都闻到味到了,他闻不到?
不过向往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了,你是想在天台上煮?”
“我们以前还经常在这里烤香肠呢!”
他们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偷了自家的香肠,在楼下捡了柴,爬天台上点火烤着吃。
这场景很容易想到童年的,向往吧唧了一下嘴,朝王昊憨憨一笑,“开始弄!”
“来嘛!”王昊把手里几个袋子递过去。
向往一无所知地接了过去……
……
子弟校放学后,绝大多数学生都回家,太饿了,要加个餐。
作业没做完的,赶紧回家做作业。
毕业班还要赶着复习。
中考的高考的,也没几天了。
不过今天许多学生没回家,他们就像事先约定好的一样,朝十二号楼靠了过去。
“天星,我们会不会遭哦?”
“你妈的批,不要喊我名字。”
“哦,好的好的,太子,我们会不会遭哦。”
太子星说,“怕啥,老大工作都没了,老子不帮他报仇,以后怎么带兄弟?”
可是太子星的小弟们还是有点怕。
太子星也有点怕,但是不帮老大做点啥,感觉对不起他。
他们走着走着,就看见身边多了许多人。
他们从楼与楼之间的小路走过来,正以极快的速度汇成大流。
太子星走在最中间,那一刻,他有了一呼百应的快感。
等他们在7号楼前一站时,才发现这里居然已经悄声无息地围了几十个人……
一零一里那个死了儿子的男人桌上摆着花生米和酒,还有一张黑白遗照,浑然不觉,外面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