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二房一家都不在。
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好，个个绷着脸，一句话不说。
不过往常也差不多这样，今天只是更明显一些，不算特别。
顾家四房兄弟，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计，大家互看不顺眼，日子过得格外零散。
顾念安向来存在感低，坐在最边缘，快速的吃了饭就放下了筷子。
顾家家业不大，规矩倒是不少，老爷子没下桌，即便旁的人吃完，也只能在这守着。
坐了一会儿，顾念安视线转到窗外去。
餐厅有一扇正对着院落的窗户，能看到院角那边栽着的一棵树。
具体什么树顾念安不认得，也不开花，只叶子郁郁葱葱。
之前从佣人的谈话里听说了一些，这树还是顾老爷子高价买回来的，据说是找了道士做法的，类似于开过光，能护家宅安宁。
院子别的角落里摆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搭成了让人看不懂的图形，也说是听道士安排。
屋子里角角落落也有一些被做过法的饰品，都有积财带福的作用。
想想就很搞笑，顾家人多，却不对外，每天勾心斗角。
可顾老爷子不想着如何团结人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改善家中风水。
顾念安想起之前他找算命的给自己批的命格，玄乎。
现在顾家这些人日子过得就挺玄乎的。
老爷子饭吃的最慢，也能看出来他没什么胃口，故意拖着时间。
好不容易等他放下筷子，能感觉到饭桌上的人都松了口气。
老爷子也没马上离开，抽了纸巾擦手，视线垂着，突然开口，“念安跟江家那边相处的怎么样？”
突然被点名，顾念安一愣，抬眼看去。
老爷子过了几秒才斜了她一下，“你前段时间去了江家老宅，跟江家的人都碰上了吧，怎么样，他们家对你可还行？”
这让顾念安如何回答，思虑几秒就只能说，“还行。”
老爷子嗯了一声，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一直没开口。
他不说话，饭桌上别的人也不吭声，只私下里交替着眼神，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是四先生开了口，“爸，怎么了？”
老爷子这才说话，“你抽空跟江家那边联系联系，问问他们是什么态度，看能不能定下来，那江之行年龄也不小了，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着急才是，看能的话尽早，别拖太长时间。”
四先生赶紧哎哎地应着，“好，我一会就去问问。”
老爷子把擦手的纸巾团成一团，依旧捏在掌心，几秒钟后又问，“你二哥家那边，你知道了吧？”
这话明显也是问四先生的。
四先生啊了一下，面上有些不太自在，“听说了，但也不知准不准确。”
老爷子叹口气，“之前的事是你二哥对不住你，现在祝家找上门来，那就让小琪嫁过去，如此你也就不必太介怀你二哥之前的那些小心思了，这算是对他的惩罚吧。”
他都这样说了，四先生自然没办法说别的，虽不情不愿，但也应了一声，“好，知道了。”
老爷子明显还有别的话要说，但是视线扫了一圈饭桌上这些人，突然又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把手里的纸巾往桌上一扔，起身了。
他一走，旁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散了。
顾念安在位置上坐着，她向来是最后一个走。
只想等最后一个人走了她再离开，可等到最后，四先生还在位置上坐着。
她看过去，“有话跟我说？”
四先生想了想，“你弟弟马上放假回来，你们俩很多年没见，他之前在电话里问起你，等他回来你们好好相处。”
顾念安差点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她被送走后，四房马上又怀了一胎。
这胎生下来也没见顾家运势好转，还是那样低迷不振。
但这些人不找算命的了，还把他好好的养大。
四先生说什么多年不见，真是含蓄了，顾念安跟她这同父同母的弟弟就没碰过面。
她站起身，“我知道了。”
随后又问，“还有别的事儿。”
四先生跟他她来没什么话说，等了等就啊了一声，“没了。”顾念安上楼去，回了房间。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己房间里有人。
是顾念琪，她这次没戴墨镜，肿成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很是明显。
她站在窗口，正看着外边，听到声音也没回过身来，而是说了话，“很得意吧。”
顾念安去衣柜那边找了睡衣，碍于她在屋子里，她没马上换，只去床边坐下，拿出手机随意翻看。
她不说话，顾念琪也不觉得挫败，等了会儿又说，“你以为江之行现在摆出一副护着你的姿态，就是喜欢你吗？”
她冷笑，“别做梦了，他有喜欢的人，当初为了那个人，他跟江家差点决裂了。”
说到这里她回过身来，打量了顾念安一遍，“就算最后你们俩真在一起了，也仅仅是他需要身边有个女人，毕竟他年纪摆在那，总不可能单身一辈子，但是要说他对你有什么感情……”
她笑出声音来，“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配得上他吗？”
她又提到，“姜棠知道吗，那才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你跟人家比得了吗？”
顾念安有些意外，“姜棠？”
她不是结了婚，孩子都有了。
顾念琪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嗤了一声，“那又怎么了，就是得不到，所以才会永远放在心上，顾念安啊，别以为你赢了我，我就算是嫁给祝家那男的，最起码我有本事让他爱上我，而你永远都别想枕边人把你当回事儿，你只是他的退而求其次。”
“你呢？”顾念安突然说，“你连退而求其次都不是，这又怎么说？”
顾念琪表情一僵，面上的狰狞又要现出来。
顾念安缓了口气，“我也不需要谁把我放在心尖上。”
她从来不指望别人来爱他，寄希望于他人，才是最蠢的。
顾念琪被她这副淡然的模样刺激的不轻，咬牙切齿半晌，最后突然抓起桌上的一只花瓶，用力的灌到地上。
花瓶砰的一声被摔碎，里面的水洒的到处都是。
顾念安一动不动，并没有被她的阵势唬住，只是线下移，看向顾念琪的腿。
她他穿了条短裙，光着两条腿，花瓶砸在脚边，碎片溅过去，很明显把她腿划伤了一条。
不严重，但有血渗了出来。
顾念琪感觉不到一样，还是咬牙切齿，“你清高什么，你跟我装什么？”
应该是有人听到了声音，或者也猜到了怎么回事，就在走廊里喊了一句，“闹什么闹，上了一天班了，回来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
听不清是谁的声音，但应该是个长辈。
顾念安对顾家这些人都不太熟，这些人平时也不搭理她，大部分的人她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连一句交谈都没有过。
气性上头，顾念琪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我愿意，管得着吗，不想听把耳朵堵上。”
看看，顾家这些人就是这样，来了脾气谁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那人又在走廊骂了两句，没有脏字，但不好听，说是活该，她也就配嫁到祝家去，还惦记江之行，做什么白日梦，江之行怎么可能瞧得上她。
顾念琪气的哇哇直叫，四下环顾，很明显还想找东西砸在地上。
不过这时候正好佣人跑了进来，看到她吓了一跳，“三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二先生叫你呢。”
顾念琪叫声一停，接着声音更大，“我不去，我不要去。”
佣人朝着她过去，避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声音放轻了，略带安抚性，“老先生也在，赶紧过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该生气了。”
一听老爷子也在，顾念琪不敢不去，呲牙咧嘴半天，还是被佣人拽出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佣人转眼看了一下顾念安，给了她个眼神，意思让她别动，屋子里这些她一会儿过来收拾。
顾念安点了下头，没说话。
房门开着，顾念琪被拽出去，一路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她不要嫁去祝家，说她见过祝家的少爷，她不喜欢，让她嫁还不如让她死。
刚开始的时候叫声很大也很有底气，可越说声音越弱，到最后明显哽咽了。
想必她也知道一旦家里做了决定，她是违抗不了的。
就如她一样。
但凡能选择，她不会回来，也不会跟江之行相亲。
顾念琪也不知被拉去了哪里，再听不到她的声音，顾念安就向后一躺。
她盯着天花板，有点累。这么没一会儿，佣人回来了，进来先关了门，一边扫着地上的碎片，一边嘟嘟囔囔，“腿都受伤了，那些人谁都看不到。”
顾念安知道她说的是顾念琪，转头看她，“我爷爷叫她？”
佣人嗯了一声，“听说晚一点要去祝家，应该是要让他们俩碰个面。”
说到这里她直起腰来，也挺感慨的，“都这个社会了，还有包办婚姻，真是让人想不到。”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不到的，越是这种社会，这样的事情才越多。
感情越来越不值钱，利益至上，多的是愿意为了金钱买卖婚姻的人。
佣人收拾完，过来问顾念安有没有受伤。
躺在这一会儿，顾念安有些困顿，“没有，我离得远。”
佣人嗯了一声，“那我就出去了，有事再叫我。”
顾念安眯着眼睛看她几秒钟，笑了，“谢谢你。”
这佣人上了年岁，看她的时候满脸心疼，“你这孩子。”
据说她到顾家也没多久，顾家没几个老佣人。
家庭不睦，没几个性格好的，动不动就爱发脾气，一般的佣人在这边都干不长，隔段时间就要换一批。
顾念安等了会儿起身去把窗帘拉上，换了睡衣直接躺下。
她回到顾家，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出门的，手机上也没什么好看，早睡早起，有益身体。
……
江之行坐在车上，把椅背往后放低一些，靠在上面。
应酬已经结束，其余的人都回了，只他自己还在这。
手指在手机上滑动半晌，最后没给代驾打电话。
他捏着手机在掌心转了一下，想了想就翻看了一下朋友圈。
陆沉发了内容，现在每次打开看的最多的就是他的更新。
最新一条动态是九宫格照片，他的小女儿。
上次在医院见好像还不长这样，也没过几天，红彤彤的面容已经白嫩起来，小孩子睁眼了，甚至还能对着镜头笑。
是挺可爱。
也不怪陆沉张嘴闭嘴的夸。
江之行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甩手把电话扔在一旁。
时间不早了，他也不太想回家，就这么靠在车里闭目养神。
忽忽悠悠将要睡过去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一下子将他吵醒。
他缓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把手机摸过来，是江夫人打的。
他接了，“怎么了？”
江夫人说，“睡了？”
“没有。”江之行说，“刚应酬完，还没回家。”
江夫人哦了一声，“在车上？那你先回家，等你到家我们再说。”
江之行眉头蹙了一下，“有事儿？有事现在说。”
江夫人哎呀一声，“你先回家，等你回家我们再慢慢说。”
那就意思谈话的时间要拉长，江之行不愿意，便说，“没找到代驾，我估计得打车，还没打到。”
“啊？”江夫人挺意外，“没找到代驾啊。”
她犹豫几秒，马上又说，“那你把位置发我一下，我去接你。”
“哎，别别别。”江之行赶紧拒绝，“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打辆车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江夫人说，“我现在就出门，你赶紧把位置发我。”
也不等江之行说话，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江之行捏着手机，很是无奈的抬手捶了捶额头，知道江夫人是什么性子，没办法，他便把位置发了过去。
另一边顾念安都睡着了，结果被一通电话给吵醒。
她摸过来一看，是江夫人打来的。
顾念安还没清醒，但也赶紧把电话接了，“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