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铨从兴宁食肆离开,在路上遇见森和。
四年的来往,森和和郗铨友谊颇深,不输于姜评。
之前的毛小子模样,面庞上的青涩褪去。
在兴宁食肆附近的青石板小路上等他。
“在这等我?”
森和温和一笑,“是的,关于前去集市,姜评说,你不去?”
“走不开,”郗铨话落,见到岔路口,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雨停后,乌云散开,天边出现残阳。
多种颜色混杂,郗铨视线从鲜艳的残阳中挪开,去看森和。
“你和姜评去,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
森和颔首,站在原地,目送郗铨离开。
祝兴国和周东盛二人站在路边,踢着路边生长的野草。
兴国九岁了,最终还是在自己的坚持下留了头发,也是为不被人嚼舌根。
他先看郗铨过来,仰着脑袋看他,抿着唇角。
犹豫着去看周东盛。
二人的视线还没来得及交错。
郗铨走过来,看着已经长到了胸前的祝兴国,看他神色不是很对,“等我呢?”
祝兴国瘪嘴,小声地说,“姑姑醉了。”
郗铨皱眉,“醉了?”
“嗯,酒是周禾阿姨送来的。”
郗铨伸手去牵着两人的手,快步往回去。
他走了几步,言语嘱咐,“只要是关于姑姑的事情,你们别拖,直接来找我。”
祝兴国加快脚步的时刻,不忘抬头去看他。
“听到你和在方叔叔谈论农桑,不敢打扰。”
周东盛点头应和。
郗铨深吸一口气,“这是关乎姑姑的安全。”
开门的动静传来,在卧房守着祝延曲的顾华月,抱着小姨的胳膊,歪着脑袋去看急切进来的郗铨。
郗铨一进来,便被浓厚的酒香萦绕。
祝延曲人醉心不醉,眼前的人事物像是有重影。
半靠着土炕,看着进来的人,眼神恍惚地看着他,低声说着。
“饭菜做好了,你和孩子去吃,我睡会儿。”
祝延曲撑到现在,头晕脑胀的。
知道郗铨回来,心里沉重的石块也逐渐落下。
他在,就安心。
话落,也不等郗铨回话。
就倒下,伸手扯了三花色的兽皮毯子盖在身上,不一会儿,匀称的呼吸传来。
郗铨轻微摇头,温和的视线瞧祝延曲的背影,瞧向在窗前站着的三个孩子。
低声说着,“你们先去吃饭。”
祝兴国没有想要走的意思,不放心的视线定在姑姑身上。
郗铨打开窗户散散酒气。
皎洁的月色照下来,听到细小的脚步声,瞧着扒在门口的祝兴国。
他手里提着小灯笼,柔和的松油烛光微微晃动。
“姑姑还没醒酒吗?”
“醒酒药喝了,”郗铨声音低沉,“还没醒。”
祝兴国沉沉地叹口气,“姑姑酒量不好。”
郗铨看向祝延曲,“是挺不好的。”
他走到自然放到温热的陶盆前,湿了帕子,慢慢拧掉水,借着松油烛灯的光辉。
给祝延曲擦拭着额头,脖颈,手臂,手掌。
握着她瘦弱的手腕,眼底里满是疼惜。
祝兴国在一旁看着,眼眸中闪烁着泪光。
郗铨抬眸看他,“去睡吧,姑姑我来照顾。”
等祝兴国转身离开后没多久。
祝延曲昏昏沉沉地坐起来,郗铨忙去扶她。
看她抬手揉着肿胀的额角。
“他们睡了吗?”
祝延曲小声问,放下酸麻的手,侧眸去看在床沿坐着的郗铨。
“睡了,”郗铨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祝延曲低眸看下来,借着松油烛灯的照映,看着他的动作。
郗铨察觉到,迟疑地看她,迟缓地松开她。
他去拧湿帕子,端起陶盆,准备出去倒水。
“你……等等,”祝延曲伸手揪住他的衣角,喉咙火辣,声音也带着些许的嘶哑。
郗铨停下脚步,顺着祝延曲的眼神示意,坐回原位。
陶盆仍旧搁置在一旁的竹凳子上。
“你坐下。”
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
祝延曲垂下眼眸,慌乱地收回手。
不安地攥着兽皮,掌心都是汗渍。
悄悄地偷瞄他,喉咙疼得很,哑着声音说,“喉咙疼。”
郗铨一时僵住,这么久了,还是她第一回跟他说哪里不舒服。
“我、我给你倒水。”
他语不论次,倒水时动作慌乱。
祝延曲手软,接过来抿了一口,水润的眼睛看他,言语轻轻,“对不起。”
郗铨怔愣,“我知道了,我也跟你道歉。”
“我的厨艺,是自幼学的,跟那人无关……”
“嗯?”祝延曲意外,眼里有着不解,“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话音还没落下,思绪就已经转动。
之前的记忆突然冲进脑海,温和的眼里闪过羞愧。
郗铨刚要说话,见祝延曲抬手。
她垂下视线,“别,别再解释。
“那什么、”
郗铨静静地等待着她继续说。
祝延曲想要逃,可身子软,起身都有些费劲。
明明只是抿了一口,就醉成这个样子,真是,丢人丢到家。
“我头昏,睡了。”
逃不掉,就假装睡觉吧。
郗铨看她躲藏的羞赧模样,低眸浅笑。
收拾好陶盆,去浴房洗漱,换了里衣里裤,刚到卧房门口。
就见祝延曲爬起来,如同做贼一般的动作,将盛有地瓜烧酒的竹筒拿出来,藏到竹柜中。
她的窈窕身姿在柔黄的灯光下显出更柔软的一面。
喜爱穿着细带连衣睡裙。
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
她揉着酸痛的胳膊,活动一下发软的腿,蹑手蹑脚地转回身。
动作瞬间僵住。
她尴尬地笑着,“你、好了?”
“我……”她脚下一个趔趄。
郗铨长腿迈过来,伸手搀扶着她,“小心点。”
祝延曲顺势抓着他结实臂膀,低着头,耳边是他的心跳。
祝延曲在酒醉的作用下,反应迟钝。
等反应过来,忙松开他。
“你……”
腰间搭着他温热的手掌。
身子如触电,想后退一下。
郗铨环住她的腰肢,撞进她朦胧的视线。
忽而想到这样不对,双手下垂,又怕她站不稳,双手就在她周围侯着。
祝延曲眼眸轻眨,轻声呢喃,可以继续抱抱我的。
郗铨眼眸有惊有喜,刚要环住她腰肢。
心口处一沉,低眸看她,腰间也被紧紧抱住。
祝延曲抱紧他,闭上眼睛,沉沉地舒口气,“我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她酒品好,不会在酒后胡言乱语,更不会做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她想借酒装疯。
郗铨倒愣住了,这一天之内,得到她两次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