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低眸去看,郗铨心弦绷紧。
怕她不喜欢。
怕她生气。
祝兴国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眉眼带笑。
“好,姑姑,我就先给你算账。”
“好。”祝延曲应声,提起竹篮走向书房。
掀开盖在上方的灰粉方布,看见鲜艳欲滴的菡萏,以及边上放着的白瓷花瓶。
郗铨悄悄跟在后面,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她小心地将菡萏放进花瓶,遂后指尖轻微触碰着花朵时。
眼里流露出来的喜爱。
悬着的心才踏实。
祝延曲回眸,瞧见他在,忙朝他走去。
“新建的河塘,还没花苞。”
郗铨解释。
祝延曲站在他面前,仰视着他,看他连说几句话,都万般小心。
“你不用,这么小心的?”
“我……”郗铨停顿,笑意苦涩,“我惶恐。”
祝延曲轻微眨眼,轻叹一声,垂下视线。
把他伤得有点重。
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郗铨又担心说的这些话让祝延曲多想。
低下眼眸去看她。
“原谅我,行吗?”
“行。”祝延曲顿了好半晌,才敢回应。
她侧身,去看着书桌上的随风摇曳的菡萏。
的慢慢收回视线,主动牵起了郗铨的手。
他的掌心里,有着薄薄的汗渍。
如此紧张,看来这四年的冷落,给他造成很大的伤害。
祝延曲觉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也无法解释。
“你这样来回,挺累的,要回县衙住吗?”
祝延曲找话题。
可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郗铨视线一直盯着她的手腕,耳边响着她说的话。
轻声回应。
“人命官司,我出面解决,其他小事,于吉代我处理。”
“于吉你见过,他为人处世挺好。”
祝延曲颔首,“嗯,那就好,省了你来回奔波。”
出了书房。
祝兴国守在屋檐下,等到了祝延曲和郗铨一前一后出来。
小跑到了她面前,抓着她的手指,嗓音稚嫩,
“姑姑,我刚去菜园子里看了,好多都开花了。”
“大丰收啊!”祝兴国兴奋地蹦起来。
“少去菜园子里,有蜜蜂来采蜜,小心被蛰了。”祝延曲担心他们的安危。
祝兴国歪着脑袋去看了一眼菜园子,看着半空上方飞着,且发着嗡嗡嗡声响的蜜蜂。
想起郗铨与好多人都被蛰过的画面。
祝兴国脊背发麻,迅速点头,“嗯嗯。”
-
吃过午饭。
祝延曲坐在屋檐下的圈椅里面。
看着整个院子里都被大半的农作物给遮挡。
要稍微偏一下脑袋,才能看见门楼。
直到门楼下的竹门打开。
看见郗铨进来的身影,忙起身去迎接他。
挽着他的胳膊,小声地询问。
“街上,那家待开业的店铺,是你的吗?”
郗铨怔住,脚步停下,眼底里浮起浅笑。
“是瞒不过你。”
“你的字,我记得。”祝延曲记得他的字,看着他低眸浅笑。
“本就是给你的,”郗铨扶着她到圈椅里坐下。
“给我的?”
祝延曲疑问加深。
“嗯,前年打算要开间卖皂坊,被你拒绝了,就搁置下来,再说你很少去长乐街,连长德街更不踏入半步。”
郗铨对上祝延曲疑问的眼神。
话音落下,眼眸中有着浅笑。
“我是很希望你多出去走一走的。”
郗铨不希望,祝延曲局限在家里的一方天地里。
想要她出去看看,看看这里的发展。
不光是经济,还是民风情俗。
都不再是四年前那样冷淡和不知所措。
“我、”祝延曲侧眸去看着坐在身侧的郗铨,眼眸眨了眨。
“我不喜抛头露面,我只喜欢安静地待在我的小院。”
“培育农作物,抄书,写字,绘画,总之,我喜欢的都在家里,我不想接触外界。”
见郗铨想要说话。
连忙出声。
“就像你之前说的,你主外。”
“还有,”祝延曲不敢去直视着郗铨的眼睛,“我一点也不喜欢和外面的那些人来往。”
“郗大人,在吗?”
听着声音,像是方靖。
方靖站在门楼下,安静地等待着门打开。
郗铨待客,向来都是在郗院。
天气甚好,祝延曲也不赖在圈椅里。
起身前往书房,记录菜园子里的农作物长势如何。
拿起狼毫细毛笔,在做工精良有改进的竹麻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记录了满满四页。
放置在一旁,等待墨迹干透。
瞧着桌面上放置着匣子。
里面躺着的是郗铨写的信。
刚要伸手去打开匣子,就听见门的咿呀声。
细听脚步声,是郗铨。
当他径直走到书房。
碰到匣子的手慢慢收回。
侧身去看从书房走进来的郗铨。
“你看,这个小陶罐,行吗?”
郗铨阔步走到身边。
看他递来的陶罐。
做工精致,表面光滑。
郗铨瞧着祝延曲在愣神,暂且等了一下。
她反应迟钝,不是一天两天了。
祝延曲接过来,看了之后,瘦削的指尖,轻轻碰着光滑的表面。
抬眸去看郗铨,看他面色温和。
“如果,这个,拿来装种子,怎么样?”
祝延曲多少都是有点愣,“我没说过,要这样的陶罐啊?“
“我有一次见你,在记录农作物生长时,听你自言自语,说竹罐容易受潮。”
“我想,陶罐会好些,就擅自找了方靖。”
祝延曲这才反应过来,捧着陶罐来回多看几眼。
来回摩挲,感觉这陶罐的精美。
“好,你有心了啊!“祝延曲是认真夸赞郗铨的。
郗铨浅笑,“你觉得好,我就去让方靖,按照这个标准来做。”
他的视线看向窗外。
“我见有很多的农作物可以收获了,装在陶罐里,便于储存,还不能受潮。”
“郗铨,谢谢!”祝延曲真挚地道谢。
与我不用客气,郗铨对上她的视线,轻声言语。
“郗铨,我之前那样对你,你不生气吗?”
这话脱口而出。
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祝延曲问完,等待着郗铨的回应。
“生气,多半的原因在我,我不急着把你困在身边,你就不会那么生气,不愿理我了。”
说来说去,还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去了。
没有责怪她半点。
祝延曲浅笑,抬手捶他肩膀,“你真是,傻。”
要换做别的人,如此不咸不淡地冷落四年,早写和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