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莲。”
姜评从梦魇中惊醒，瞧着简陋，却又透着温馨的卧室。
简单的竹制家具上，摆放着各样的竹具。
又梦见湛莲了，姜评被死亡和恐惧包围。
扯开身上盖着的苎麻毯子，坐在炕沿，瞧着青石板地上的一束月光。
视线一点点地向竹窗那边看过去，草帘没有全部合上，留了一些缝隙，窗外树影摇晃。
目光显得呆滞，眼前全是湛莲遇害的场景。
她离世前，笑颜如花，身上被红色的血痕笼罩。
像是从血海中走出来，连入如注的雨水都不能冲刷干净。
有着极大的冤屈，就凭雨水，怎能洗刷她身上的冤屈和悲哀。
生在动荡的年代，死亡，像是一种随心所欲的流程。
湛莲说，等胜利了，解甲归田，再要一个女儿，凑成个好字。
动荡的年代里，这样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像过眼云烟，触碰不到。
父母战死，妻子的亡故，就连最疼爱的两个妹妹，一个死在敌人的枪下，另一个则是到了千百年前的时代。
一个连生存都特别困难的蛮荒时期，这里的原住民，总人口都连一万都没有。
无神论，三个字，对他来说，满满的嘲讽。
是不是上天，知道妹妹有难，也让他跟着过来，给他一个全新的身份，给他一个意气风发的精神。
来保护前世未能保护到的妹妹和孩子？
近几年的忙碌，让他逐渐麻木，一心只想拥有和平。
揽起了和平的说客，和郗铨很有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为了和平，没有杀戮。
石器时代，将要跨越过去。
姜评的额角有了细密的冷汗，抬手抹掉。
言巧心侧身躺着，抬手轻抚在姜晴晴的后背，小丫头睡得香甜，粉雕玉琢的面上有着可爱的微笑。
半阖着眼眸，撑着手臂坐起来，挪到了炕沿边上坐着。
借着微弱的月光去点亮鱼油灯。
暖黄的光线，轻微摇曳着。
姜评逐渐收回神，偏头去看在身边坐着的言巧心。
“吵醒你了？”
姜评面上露出浅笑，望着很是沉静的言巧心，看她眼里有着微光。
面上的表情有了变化，心中在祈祷她没有听到湛莲二字。
没有得到言巧心的回应。
姜评双手撑在炕沿，手背上青筋凸起，在暖黄色的鱼油灯下跳动了一瞬。
抬眸去看着窗外的天，灰蒙蒙的，蝉鸣鸟叫，动物的哀嚎嘶鸣。
氛围安静得很可怕，要不是运程的心跳声。
姜评都以为自己聋了，眼角余光中瞧见言巧心的温柔视线一直看过来。
觉着很是不自在，抬起手，揉了酸胀的脖子。
言巧心终于起身，走到姜评面前站着。
姜评眉间紧皱，向后偏了偏。
言巧心的声音轻柔如春风。
“我们现在，儿女双全了。”
姜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奇怪地看着言巧心，心里想着，真是奇怪。
和你就一个孩子，怎么就儿女双全了？
姜评眨着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言巧心，反应过来后，扯住言巧心的胳膊。
“你……刚刚说的什么？”
“你又不聋，听不见吗？”
言巧心瞧着他用力抓着的胳膊，唇角上扬，眼里起了波澜。
姜评站起身，身高的优势，一点一点地将言巧心压下去。
言巧心的视线也顺着他的起，淡定的看着他。
嗤笑了一声，“看来那句，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是骗人的。”
“对吧？”
见姜评没有出声，言巧心又补充一句，眉眼微弯。
带笑的眼眸，看向姜评，看他面上的表情变化。
“你还真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没能等到他的回应，言巧心又补充一句。
姜评呆愣地眨了眼睛，瞧着言巧心的一言一行。
顿觉明了，没一会儿，也笑出声，“是你啊！”
言巧心娇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臂，“你别再吵我睡觉。”
“困死了都，你回来了，孩子你带啊。”
言巧心躺下后，扯被子盖着小腹，想到了什么，又去看着在那站着的姜评。
他还在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劲。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言巧心上脚就踹。
“听见没？”
姜评手快，一把抓住她脚踝。
言巧心一怔，想要收回脚，却是不可能了。
脚踝被他抓住，还被扯了过去，一点也动弹不得。
姜评拿起一旁的草编扇子，猛地一扇，将床头的竹柜子上的鱼油灯给扇灭。
逐渐松开她的脚踝，小声询问，“以后，我该叫你什么？”
“不对，我现在应该问的是，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呢？”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言巧心眼睛笑得眯起来，就故意闷着，一句话也不回答他。
就想看他焦急的样子。
朦胧中，看见他靠近，也不敢弄出点什么大动静来。
说话，姜评伸手，捏着的言巧心的下巴。
言巧心抬手打他，压低了声音，“要说，也不是现在，这隔音那么差。”
在黑暗中，言巧心笑着剜了他一眼。
“哦，”姜评低哑着声音应了一声，松开她的下巴。
全身无力地躺下，闭上眼睛，声音里满是无奈。
“是我眼拙。”
言巧心抬脚想要再次踢他，又默默地收回。
本想再好好睡一觉，不料，却被姜晴晴的哭声给吵醒。
忙将她抱起来，视线转移到在躺着的姜评。
低声提醒，去给晴晴拿吃的。
“好。”姜评起身，开了竹门，突然吓一跳，但没有出声。
瞧着在院子里猫着腰，小心翼翼走着的姜规。
轻咳了一声。
姜规脚步停下，在暗淡的月光下，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姜评。
嘿嘿一笑，“哥。”
“你做什么？”姜评奇怪地看着他，走去厨房拿了吃的回来，看他还站在原地。
姜规站直身体后，抬手摸着鼻子，傻呵呵一笑，“我和周庄的妹妹，能成一对吗？”
姜评一听，长舒一口气，“她能看上你？”
给孩子送吃的进去，又急忙出来。
姜规一脸正经，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原地画着圈圈。
姜评低眸看去，看见他在笑，笑得有些痴傻。
“你和她能不能成，和你大半夜从外面回来，有什么关系？”
姜规意外地抬头，看着姜评，仅仅只是抬一下脑袋。
就低下头，不敢去看姜评。
“没关系。”
姜规实话实说。
他沉默了一下，“我和广平，水逡，在林子里，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什么？”姜评问时，回头看了一下，听见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