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序,延曲。”
郗铨给孩子喂奶时,听见林素的声音自院子外传进来。
祝延曲和郗铨对视一眼。
郗铨放下木匙,低声轻说,“估摸着,得回去吃饭。”
“因为,郗遥回来。”郗铨补充了一句,拿起帕子给郗若宁擦唇角的奶渍。
放下瓷碗,望向祝延曲,“真是抱歉。
“不用抱歉,之前说好的,逢年过节,家里走亲戚,回去理所应当。”
祝延曲抱起郗若宁站起来,抱得很小心。
林素在门楼下站着的,见到祝延曲抱着孩子过来,忙上前,先问了一句。
“我来抱抱?”
祝延曲瞧了怀中的孩子闭上双眼,正睡得香,“她睡着了,让她睡摇篮就好。”
眸光转到郗铨的身上,示意他去搬屋檐下的摇篮。
“你搬摇篮过去。”
“好。”郗铨清洗好瓷碗,一手拎一个摇篮。
大一些的,是给郗遥的孩子。
林素默默地跟在他二人身后。
等他二人走进院子,才抬脚进屋。
在河岸,制作水车的地方,郗潜看着站在宽敞且干净的土坡上的郗淮。
卷起水车的图纸,步履沉稳,走到他面前,声音低沉,“二哥怎么会来?”
“遥遥回来,大哥叫我来,叫你一起回去。”
郗潜把玩着手中的水车图纸,低下眼眸,唇角轻扯,“行,回去吧。”
郗淮看得出来,郗潜不是很想回去。
因素郗淮不知,只在他迈出第一步时,走在他身边,“你在担心什么?”
“方靖和那帮人,是一伙的,里应外合,想知道大嫂的真实身份。
郗潜走了几步,忽地停下,不再往前走。
偏头去看郗淮,看他许久没说话。
就浅浅地笑了一下,“你不说,就当你还没找到解决的法子。”
郗淮喉间轻微滚动,偏眸瞧着郗潜,“嫂子这么些年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
“她一个人就能忙完农事局的所有事项。”
郗潜瞬间驻足,不解地望向郗淮,“早上,沈恻去家里了吧?”
“他好像是巴不得,再培育出稻子,造福百姓。”
“二哥,”郗潜深邃暗淡的目光,瞧着郗淮。
“这不是稻子,而是刀子。”
郗淮蹙眉,瞧着郗潜话语里的偏激,“别这么悲。”
“方靖和那帮人在一起厮混,我不信,大哥不知道?你不知道?”
郗潜发脾气了,“那些人买了种子,还说种子不好,最终联想到,大嫂到底是什么人?”
“既然种子不好,为何要买?”
“难道他们忘记,自己又不属于这片土地?”
“妄想什么妖孽附身,他们怎么就不说自己是妖孽?”
二人这么亦步亦趋地走着,到了家门口,郗潜忍住心中的怒火。
手中还拿着水车图纸,站在院子中央,瞧着堂屋里。
方靖跪在堂屋,郗遥低下头,站在他身边。
顿觉不妙,阔步上前,在屋檐下停了步子。
疑问的目光,瞧着在堂屋主位坐着的郗铨。
他走过去,不解地看着这一切。
连手中的水车图纸,都不慌不忙地放到了桌上。
初夏,就已经让人起了细密的热汗。
可是,这一刻,竟如此让人汗毛竖立。
在等待的过程中,郗潜瞧见了在桌上的一封看似读过的信。
凑过去看了一眼,看了之后,惶恐地看着郗铨。
郗铨起身,严肃地看着方靖。
“你起来吧,下次别再冒险了,郗遥和景兴,不能没有你的。”
方靖卑微地起身,低着头,站在郗铨身边,“哥,你放心,我不会再有下次了。”
“此次回去后,就关了陶庄,我与遥遥搬过来。”
方靖在说这些的时候,难过的视线看着郗遥。
“哥,遥遥能不能……”
“这永远是遥遥的家,再过不久,我们就搬去翠湖,你们就先在这住下。”
郗铨长舒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心中的疑问加深。
方氏陶庄的瓷窑场被毁,就连库房里的瓷器,砖瓦,都被砸得稀碎,损失惨重。
还伤了三名伙计。
再次转身去看在身后站着,卑躬屈膝的方靖。
“你的财产损失多少?”
“哥,这都是小事——”
方靖抬眸间看到郗铨冰冷的眼神时,继续如实说下去,“估算下来,得五万多。”
“就先让遥遥在这边住下,你回去,处理好陶庄的事情,再回来。”
郗铨说完,思考了一下,“让郗荣和你去。”
郗潜看信中内容,满眼不信,望向在一旁镇定的祝延曲。
“嫂子,这信你看了没?”
“看了。”祝延曲颔首,浅浅地趴在摇篮的扶手上,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女儿。
看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小小的唇角扬起,露出幸福可爱的笑容。
祝延曲抬眸,眉眼间全是冷艳的笑意,仰视着郗潜。
郗潜眉头皱紧,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这般平静,置身事外。
郗家门楼下,走进来十几个人,带头的,就是邱蠲,在他身后的,是许筠。
这样的场景,祝延曲记得,还是第一次与郗铨进入草舍县衙。
为玉莲藕、香芋画图的时候。
当时在的那些人,如今也都在这。
只不过这时间,前后差了五年。
该来的,迟到了,都会来。
邱蠲毒蛇一般的眼睛,直接定格在方靖身上。
“方老板,你怎么在这啊,听说,你的陶庄损失了好几万啊?”
郗铨身形一侧,将方靖挡住。
心平气和地望向邱蠲。
“邱老板,你带这么多人来我这草舍,不能是为了看我妹夫的落魄吧?”
邱蠲皮笑肉不笑,“大人,怎么会呢?我是来询问,看看能不能帮得上方老板一把。”
“他的陶庄做到现在,不容易,他平常也不和人起矛盾,好端端的怎么就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废墟呢?”
“我妹夫的损失,看来邱老板很是在意,这样,我妹夫呢,刚刚也跟我说了损失的金额。”
郗铨假装想不起来多少金额,偏头去看在身后站着的方靖。
“是多少来着,哥哥我记性不是很好。”
“五万四千四百五十一文。”
郗铨颔首,笑着去看邱蠲,“这有零有整的。”
邱蠲倒蹙眉了,不解其意,“大人,您这是……草民怎么就不懂了?”
“邱老板是聪明人,能懂。”郗铨笑意浅浅的,一脸的平静。
他走到主位上坐着,端起茶盏,仔细地看着茶盏的做工。
送到郗家的,都是方靖亲手制作的,做工精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