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话不是嘲讽，也不是赞许，而是述说事实。
身为顺天府丞，为了本府的秋粮征收工作，不惜出卖江南各府的利益。
这是什么，这就是尽职尽责啊~~~
顺天府丞只管能否征收到本府的秋粮，至于江南各府会不会闹事，关我屁事。
贾雨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他很清楚这等事情会招来多么强烈的反扑。
他之前就是金陵知府，自然知道江南那些大户之家们拥有着多么庞大的势力。
去征他们的税，那岂不是要闹翻天？
"早知道子厚要做大事，我就不来掺和了。"
贾雨村都知道的事情，皇帝自然也知道。
他皱眉沉思，一直未下决心。
事情肯定是好事，无论如何都能征收到秋粮，对皇帝对朝廷来说绝对是好事情。
可真要是这么多，带来的动荡却是让他难下决心。
抬头目光一扫，见着了信心十足的陈然，当即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状元郎提出来的事情，有了麻烦当然是要他去解决。
“陈然。”皇帝出言相询“若是包税江南几个府，出了抗税之事当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当然是统统杀光了。敢不交税，那都是叛逆！"
陈然心中吐槽，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陛下，江南大户以金陵甄家为牛首，只要能安抚住甄家，自然无恙。”
提到甄家，皇帝的目光当即沉了下来。
甄家可是太上皇的人！
但凡是做皇帝的，都是想着唯我独尊，绝不喜欢头顶上还有个太上皇！
“想要说服甄家，就得有太上皇的首肯。”皇帝干脆甩锅“你去与太上皇说明此事。”
“陛下。”陈然望着皇帝恳切以对“让臣办难事可以，不过奖赏何在？”
一旁的贾雨村骇然。
当着皇帝的面提奖赏，你怕是要疯啊。
本以为皇帝会勃然大怒，可未曾想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旁人说这等话语，朕就当是废物聒噪。可你是有真本事的，能真的解决问题，带来好处的。”
“朕允你的功勋。印花税，彩票，还有这次的包税。每一笔都记着，等你想要兑换的时候，自管来找朕就是。”
贾雨村与夏秉忠，都说目瞪口呆干脆失态，好一阵子方才回过神来。
这还是传闻之中，御下严苛的皇帝吗？
当皇帝的，不都是想着全天下都给他当牛做马，累死累活还不吃草料的嘛。
“就算是甄家能暂且安抚。”皇帝想的更远“可江南大户们损失不小，郁气难消。将来迟早还是要生乱子。”
他的目光再度望向了陈然，目光之中满是期待“当如何处置？”
“简单。”
陈然微笑以对“等他们郁气难消的时候，再让他们竞价顺天府的包税就是了。”
"嘶~~~"一旁的气氛组成员，到吸气的声音非常及时。
这也太狠了！
“你啊。”皇帝笑问“你可是顺天府丞，就不怕他们将顺天府弄的乌烟瘴气？”
一脸无所谓的陈然耸耸肩“真到那個时候，至少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臣这个顺天府丞只是挂职，到时候早就不做了，到时候乱不乱的，与我何干？”
“看到没有？”皇帝突然抬手指向了膛目结舌的贾雨村“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才叫做官！”
贾雨村无话可说，只感觉自己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恭敬行礼，表示自己学到了。
此事就此定了下来，具体操作交给陈然负责，明面上出头拦祸背锅的则是贾雨村。
心情大好的皇帝，还留下了他们一起吃了顿宵夜，破天荒的喝了杯酒。
隔天，皇帝喊来了大皇子说话，将陈然提议的包税之事，告知了他。
大皇子的表情，与昨天的贾雨村如出一辙。
“这这这...”他犹豫了半天，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赞成的话，朝中上下乃至于地方上，必然是反对声如潮。
可若是反对，人家这是给朝廷征收秋粮正税！
无论是顺天府还是江南各处州府，几乎都已经收不到税了。
现在有机会能够重新收税，这是好事情。
尤其是他身为大皇子，自认为的皇位继承人，岂能在这事儿上反对，那岂不是成了反对自己。
皇帝打量着他的表情变化，见他犹豫许久却并未说出反对之言，颔首点头表示赞许。
"还没读书读傻了。"
大皇子若是真的反对包税，皇帝失望之余，就会认真考虑他是否适合继承皇位了。
“你跟着去看着。”皇帝嘱咐“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为朝廷做事。你往日里结交的那些所谓大儒，除了"之乎者也，圣人曰"之外，屁用没有。”
“是是。”
大皇子唯唯诺诺，出了乾清宫就唤来亲信太监“去好生查一查，那状元郎有何喜好。”
身为穿越者，陈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敢做事也能做事。
短短几天的功夫，邀请参加包税竞拍的请帖，几乎送遍了都中各家大户。
包税并非是什么新鲜事儿，当年蒙古人入主中原的时候，用的就是包税制。
这方面的事情，大户之家都清楚的很。
同样的，他们也很清楚的知道，江南那些州府是多么的富裕。
此事很快风靡了整个都中，高门大户都在疯狂讨论，蠢蠢欲动。
也有许多不自量力的人，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坐在椅子上看话本的陈然，放下手抬起头望向走进来的王熙凤，面露疑惑之色“还没到分账的日子。”
“有别的事儿。”王熙凤面露厌恶之色“我家公公，请你去吃酒。”
“哦？是贾将军。”
荣国府当家人是贾政，可实际上继承爵位的却是长子贾赦，他的爵位是一等将军。
只不过他本人贪得无厌有没能力，不为众人所喜，通常都是躲在自己的东路院里作威作福。
陈然来荣国府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听闻他的消息。
“既是贾将军有请，那自然是要去的。”他干脆起身示意“夫人引路。”
来到东路院，挺着肚子，满脸都是酒色过度之色的贾赦，上前迎接“久闻状元郎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一表人才。”
“将军过誉了。”陈然随口寒暄了几句，随着贾赦入了花厅吃酒。
邢夫人领着儿媳妇王熙凤，在一旁斟酒布菜。
王熙凤不耐做这些，可这毕竟是她的公公婆婆，在这个时代里不听话，那是要被冠上不孝罪名的。
贾赦也不说正事，就是不停的劝喝酒。
陈然推断，必然是在等人。
果然，没多大会的功夫，门外就进来了几个身影。
抬头望去，还都是熟人。
许久未曾出现的贾琏，以及宁国府贾珍与贾蓉父子！
陈然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
贾珍与贾蓉父子，打过秦可卿的主意，他早就打算空出手来就收拾他们。
这边见着了贾琏，王熙凤横眉冷目，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抓挠，让他把自己的银子给吐出来！
可现在公婆当面，还在宴请客人，实在是不能做这等事儿，只好用犀利的眼神瞪着贾琏。
链二爷对此毫不在乎。
这段时日里，手中有着大笔银子的他，小日子过的实在是太舒坦了。
待到众人分别落座，闲聊说笑几句，终于是进入了正题。
“最近都中传闻，朝廷有意发江南各处州府包税？”贾珍装作无意提及“不知可有此事？”
“有的。”陈然认真相对“这事皇帝首肯，顺天府办理。”
“包税啊。”贾赦目光闪烁“江南可是好地方，随便包个州府的税，那可就发达了。”
“的确如此。”贾琏在一侧帮腔“子厚，你看能不能帮帮忙？”
“帮忙...”陈然笑了，放下了酒杯环顾四周“怎么帮？直接给你们分一个府的包税？”
“那感情好。”贾赦大喜“若是如此，我等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没得好处。”陈然干脆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拿不到好处的，因为脑袋已经被砍下来了。”
无脑的贾赦被怼的没话，贾珍急忙接过了话头“状元郎，我等只是想参与此事，想请状元郎指点一二。”
“没什么能指点的。”
知晓了这帮人的心思，陈然也懒得再应酬。
他望向贾珍，目光里的嘲意毫不掩饰“这次包税按府划分，价高者得。你们能出得起多少银子？”
听懂了陈然的嘲讽，贾珍面色不愉。
不过还是强撑着笑言“我等别的不说，几万两银子还是拿的出手的。”
“几万两？”陈然也是被逗笑了“几万两，尔等连大门都进不去！”
“苏州府今年当征秋粮二百七十四万石！你们告诉我，这是值多少银子？”
"嘶~~~"
“这么多？！”一旁的贾赦没被数字吓到，反倒是惊讶起身，一把抓向了陈然的手“状元郎，你可一定要帮我们！”
迅速躲开的陈然，面前飘过两行字幕。
"贾赦生性凉薄，贪财好色，纨绔子弟之代表性人物。觊觎儿媳，坑害儿子，实乃人中之渣。"
"注：你可以修改其中的一个字。"
“果然是人渣。”陈然的目光一扫而过，迅速将"觊觎儿媳"给改成了"觊觎弟媳"。
“诸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贾赦，陈然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望着陈然离去的身影，贾珍那浓郁黑眼袋的浑浊眼睛里，满是无法抑制的怒火，他急需饱餐一顿平息愤怒。
“大伯，我去趟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