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门外，怨气冲天！
十几个都司以上的军将，聚集在营门外破口大骂，言语之粗鄙简直难以入耳。
他们原本只是收银子，给面子方才装病。
哪里会想到，居然将自己的工作都给弄没了。
农耕时代里，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比现代世界更卷，更稀缺！
“将主。”
得提拔为亲兵都头的柳湘莲，俊脸上满是恼色“营外那些人，太过聒噪。要不抓起来？”
“抓他们作甚。”忙着编写训练表的陈然，摇头不止“不但不抓，还要让他们官复原职。”
“什么？！”
柳湘莲大惊失色“已经结仇了，如何还能让他们官复原职？”
“一看你就是个没得经验的小年轻。”
放下手中笔，陈然依旧不慌不忙“不让他们官复原职，他们以后就是民的身份，咱们是军伍之人如何能灭了他们？唯有将他们拉进来，方能名正言顺的下手。”
“这個...”柳湘莲武艺不错，唱戏的本事也还行，就是对这些弯弯绕实在是没得经验“可他们的位置都已经有人了，回来之后捣乱怎么办。”
“有人了无所谓，同一个位置配两个人就是。”
陈然昂然相对“就是要他们捣乱，不捣乱如何灭了他们？”
“我已经从皇帝那边得了圣旨，允许这些人官复原职。”
“传令下去，同一位置配两个人，每人管一半。告诉他们，过些时日全营要拉出去打仗，到时候表现好的留下来，表现差的踢出去。”
柳湘莲先是习惯性的领命，旋即提出自己的疑惑“将主，若是这些人表现好，留了下来怎么办？还有，无圣旨虎符擅自调动十甲以上就算谋逆，全营拉出去打仗这等事情...”
“你的问题还真多。”陈然语气随意，并未有责怪之意“这事儿，要从头说。”
“从他们装病给我下马威开始，此事就注定无法善了。不灭了他们，我就无法真正树立威望，掌握全营。军汉们可不在乎什么大道理，他们只在乎谁能掌握全军生死。所以说，这些人不可能活着回来。”
“至于出征作战之事，我已有奏疏送去皇帝那边，自有安排并非擅自动兵。以后这等问题，等你身份到了的时候再问，懂？”
陈然提议出兵的消息，在朝堂上算不得什么秘闻。
上上下下该知道的都知道。
大家也明白，真正能够做决定的并非是皇帝，而是太上皇。
御极数十年的太上皇，对京营有着强烈的影响力。
当年老义忠亲王之所以坏了事，关键点就在于，当时太上皇命京营不动！
哪怕当时的京营节度使贾代化支持老义忠亲王，可也没办法调动兵马入城。
大家都觉得太上皇不可能同意，为了陈然的军功与封爵而出兵，许多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大明宫。
手上架着拂尘的大明宫总管太监戴权，笑吟吟的望向太上皇的画作拍马“陛下之大作，尤胜吴阎，远迈范李。当为千年第一...”
一把年纪的太上皇，保养的极好。
眯着眼睛捋须而笑“好听的话听听就得了，朕不当真，你也别当真。”
戴权呵呵笑着，连声称是。
低头欣赏着自己画作的太上皇，随口而问“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就是。”
戴权服侍了他几十年，非常了解他。
可相应的，太上皇同样了解这个服侍自己数十年的老奴。
“陛下。”
戴权垂首，小心翼翼开口“最近坊间传闻，那由文转武的陈然，想要领兵出征。如此可笑的传言，却是有不少人当真。若是不稍加控制，恐会引起流言蜚语...”
“不是传言。”太上皇很随意的回应“朕已经同意了。”
戴权"(⊙﹏⊙)"
表情管理向来做的很好的戴权，难得在太上皇的面前失态。
“觉得奇怪？”
太上皇终于抬起头，目光似笑非笑的望过去“为何尔等会认为朕不愿出兵？你们这些人跟随朕多年，却还没一个小年轻懂朕的心思。”
心头大惊的戴权，慌忙垂首行礼。
“戴权呐。”太上皇转身走向龙椅“告诉朕，你觉得朕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这...”心思飞速旋转的戴权，连忙摇头“奴婢岂敢妄自猜度陛下心意。”
“嘿。”
“你是朕心腹之人，却是连真话都不敢当着朕的面说。”太上皇转身在龙椅上坐下“那陈然，倒是什么都敢说。”
戴权的确是太上皇最信任的心腹。
原因很简单，负责皇宫安全的龙禁尉，都是掌握在戴权的手中。
“他在奏疏上说，朕现在只想做两件事。”
“一个是青史留名，比肩汉武唐宗。还有一个就是，天下太平。”
这下戴权是真的糊涂了“陛下，若是出兵打仗，又岂会天下太平？”
“朕老了。”太上皇感慨的轻抚自己满是皱纹的手“能感觉的出没多少日子了。”
戴权慌忙下跪，想要说些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话，却是被直接打断。
“那小子说的很对，朕的确是在乎身后名。千载以降，有过数百位皇帝。可最让人记在心中的，依旧是秦皇汉武，唐宗明祖。”
太上皇伸手端起了茶碗，幽幽开口“朕也想千年以后，与这几位齐名！”
“陛下功德盖世...”
一番习惯性拍马后，戴权依旧是不解“可若是大举用兵，天下必当生乱呐。”
“那小子说，无需大举用兵，他一营足以。”
“狂妄！”戴权大怒“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一营兵马出塞？他当自己是谁？”
“那边。”太上皇努嘴示意不远处的桌子“他的奏疏就在桌子上，你自己看。”
戴权拿起奏疏仔细翻看，看完之后神色极为古怪。
“陛下，草原纷乱，罗刹进逼...这是真的？”
“你在宫里呆的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太上皇沉容“前些年就有草原部落派来使者，说是罗刹人逼凌愈甚，求大周出兵相救。现在看来，罗刹人已成尾大之势。”
“可罗刹人也不好打。”戴权有些迷糊“一营兵马...”
“看仔细了。”太上皇略显不耐“人家说的很清楚，高举天可汗之旗帜，行王道伟业！是用朝廷的名义，收拢草原各部组成联军，去对付罗刹人。”
“主要就是去会盟，确立大周天下共主的大义名分，你还真以为是要去打国战呢。”
“此事若是成了，那朕就是与唐宗齐名的天可汗！”
戴权动了动嘴，可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
太上皇懂他的意思“若是不成，朕是太上皇，责任自然算在老四的头上。”
“嘶~~~”戴权大惊“可那陈然，乃是...”
“是老四的人。”太上皇端起了茶碗“你以为，没老四的同意，他这份奏疏能送到朕这儿来？”
“老奴愚昧。”戴权是真的搞不懂了“陛下他...”
他想说的是，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事成了荣耀归太上皇，事败了罪名归自己。
皇帝脑袋瓦特了吧？
“知道当年，朕为何选老四上位吗？”抿了口茶水，太上皇叹了口气“他是个能做事的。”
“只要实利，不贪虚名。是个能做事的。不像老六，太重虚名...”
提到老忠义亲王，太上皇也是随之感慨伤感。
戴权现在懂了。
皇帝不是脑袋瓦特了，而是注重实利主推陈然去掌握兵权。
会盟成了，陈然掌握兵权也就名正言顺，再无人可以掣肘。
想到这里，戴权头低的更深了“陛下，若是陈然事成归来，手握兵权...”
“一个营头而已。”
太上皇的目光意味深长“你以为所有的营头，都是对朕忠心耿耿的吗？”
同意陈然出兵，除了博取身后名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借机试探一番，这么多年各方势力不断向京营伸手之下，现在的京营究竟是成了什么样子。
他也知晓，京营现在乱的很。
服侍太上皇安歇，戴权退出了大明宫。
望着头顶上的皎月，他收拢拂尘低语“陈然此人初入朝堂，为何如此精通朝堂规则，还能摸准皇帝心思...真是不得了。”
东府后院，荟芳园。
黄花满地，白柳横坡。红叶朗翻，疏林如画。
原著里，这处漂亮的后花园被拿去盖了大观园。
现在的话，还是陈然的私家园林。
今天是秦可卿请客，宴请贾家诸位女眷来赴宴。
“莺儿。”薛宝钗唤来丫鬟询问“妈去哪了？”
“说是有些不利落，更衣去了。”
“怎得这么久。”察觉到薛姨妈许久未归，薛宝钗有些焦急。
望了眼不远处吃酒说笑的一众女眷，她干脆起身去寻。
荟芳园的面积很大，转悠了好一会也未曾见着人“自己到处跑，也不知带上丫鬟，若是出事了可怎么得了。”
带着埋怨，薛宝钗打算先回去，寻秦可卿安排人手去找。
毕竟这么大的园子，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找不过来。
返回天香楼的路上，路过一处假山。
山后有一片茂密竹林，走过竹林之时，隐约听闻内里有笑声传来。
笑声很耳熟，分明就是薛姨妈的声音。
“怎么来这了？”
还不知晓事情严重性的薛宝钗，拎着裙角就循着笑声走了进去。
“我最喜这双丝袜，柔顺光滑又显腿长。”薛姨妈的话语带着欢笑，也不知是与谁闲聊。
“妈。”走出竹林的薛宝钗抬首唤了一声“怎得在此...你你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