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商办当天晚上召开了一次内部四大班子会议,参加会议的只有四个人。
领头的自然是一把手周处长。
周处长把情况跟其他三人说了遍,包括他两次私下见黄西环。
除了没有把他收特产礼物的事说出来,其他的都跟同事说了。
同事们当然很高兴一把手能及时的跟他们说这个情况。
按照正常程序来说,港商比较特殊,为了避嫌,各地的招商办一把手都不会单独接见。
但周处敢于单独接见,用他自己的意思就是:单独接见他,并且表示出我来见你要避开人,会让港商更加相信我跟他的关系。
“周处长说的对,至少让黄西环觉得咱们周处长看重他。”
“而见面之后,我肯定要把情况跟你们说了,回头他们来走正常流程的时候,他家心里都要有个底。
如果大家心里没底,在跟他交锋的时候就容易被这些奸诈的奸商给算计到。”
这个会,简单讲,两点。
第一,周处长表示对同事的亲近,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我们勠力同心做事。
第二,给你们交个底。
将来就算反贪部门调查,内务部来诘问,大家都有交待。
回头说起来,那就是大家一起想办法把港商留住,给杭城的建设添砖加瓦。
当然,除了那两个土特产。
“小刚同志,黄西环想跟央企那块地争,又想要省里的那块民生地,都让我否了。
最后留下来的是两块生地,都是搁置多年的地。
根据我的观察和猜测,他们肯定会在这两个里面选一个,虽然今天没有给明确答复,但只是做做样子,这个面子他们是必须给的。
况且,这两个地方也是他们自己选的,第一他们肯定是能用的,第二,这两块地他们肯定也能看出来,价格不会太高,特别是刘兵的那个化工用地。”
“周处长,刘兵的那块地一直都是土地部门的心病,没人能搞定省里的用地批文,它就流转不了啊。”
周处长道:“没错,正因为他涉及到当时政策一刀切的事,所以非常麻烦。
当时经手的第一领导出了事,后来又经过了五任领导,都避而不谈这一块。
而当初跟省里签的合约也没到期,省里也懒得再为这事操心,就准备等再过十年到期,就正常收回了事。
咱们不能去说上峰做的不对,他们这么做其实是最优的解。
但现在不一样了,黄西环这个港商如果能要,那上面的批文直接走香港事务部,那就好办多了。
至于另一块地,那是集体用地,要牵涉到跟百姓的征迁问题,比刘兵这里麻烦多了。
我的想法是,他们最好能买刘兵那块地,大家怎么看。”
其他三个领导纷纷附和,“周处分析的很透彻,这个买家如果能成,那是最合适的。
不说我们杭城的企业家们,就算全国的企业家里挑,估计也挑不出愿意接手化工厂那块地的。有实力的,不想挣这个麻烦钱,没实力的,跑不下来流程。
也就只有港商台商这样特殊身份的,他们跑起来流程好跑。”
周处长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调子确定,回头他们来了,咱们就一切按部就班,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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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刘兵黑着眼圈回到自己化工厂的活动板房里。
往床上一躺,三秒钟就睡着了。
他实在太累了,天天打三份工,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累的感觉自己随时随地要猝死,特别是每天早上下班的时候。
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忽然有人敲门。
一开始很轻,他沉睡中听不见,但是敲门声越来越大。
直到他茫然的睁开眼,愣了好久眼睛才聚焦,然后才听见敲门声。
拖着疲惫身躯下来开门。
强烈的阳光从门口几个人的缝隙里照到刘兵脸上,刘兵花了几分钟才缓过神,看清楚来的人的脸:周处长?!
刘兵一个激灵,连忙弯腰握住周处长的手:“周处长好,快进屋坐。”
“嘿,我这里,就一张椅子,处长您坐,其他领导你们,你们就坐我床上吧。”
其他人没坐,只有周处长坐了下来,他环视这间很小的屋子:“你住在这?小了些。嗯,也能做饭,就是有些乱。”
“周处长,我平时要干活,就没空收拾,您笑话。”
刘兵激动一会,脑子清醒多了:“周处长您是来找我的吗,可有事吩咐?”
当年他跑各个部门,当然没放过周处长的招商处。
就为了让招商处把他的厂房挂在上面,如果有人想来杭城买地投资,能考虑考虑他这里。
但他跑断腿,也没能从周处长这跑出一点用处来,倒是把各个部门的领导的脸都认识了个遍。
可没用啊。
今天真是不明白周处长来干什么,是路过还是特意来的?
周处长挥挥手,把鼻前的空气扰动一下,才道:“办事路过这里,想起你当年很有毅力,就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在,要不是问了人,我也不信你会住这里。唉...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周处长。”
刘兵想到这些年,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周处长,我现在还是急着看能不能把这块地出手了,我真的要撑不住了,欠的钱还有不少。
要是能帮我把这块地卖了,周处,那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周处长站起来,扶住要给他九十度行礼的刘兵。
叹口气,道:“你这里不好处理,情况你也知道,土地部门的事,我这个招商处插不上手啊。
你自己有没有试着去找些老板来投资?“
“我找了,也有很多人觉得这里好,但一跑一问,就没了。
他们没这能力啊,周处,我看这事只有你们内部调剂比较好做,我们老百姓没这本事啊。”
刘兵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周处长看看表,“差点迟到了,今天就先这样,我得走了,那边还在等我呢。刘总,再见。”
“周处长慢走,慢走。”
刘兵像狗一样弓着腰目送周处长慢慢驶离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