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夏县招生办主任黄利民坐在家中阳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烟雾在他眉宇间缭绕,仿佛愁云般挥之不去。屋内,他的妻子陈姐坐在木头板凳上,低着头不敢作声。显然刚经历了一场不愉快的遭遇。
黄利民深吸一口烟,目光投向远处的天际线。他心里清楚,妻子今天惹下的祸事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他多年来辛苦经营的仕途。他转头看了眼屋内的妻子,叹了口气。
给付平打电话之前,他心里有一件事还没完全定下来——付平的电话,他手头并没有。虽然两人在县里的工作中有过几次接触,但远没到能直接联系的程度。眼下,他必须想办法找个人要到付平的联系方式。
思来想去,黄利民想到了曹海镇的镇委书记李爱明。黄利民心中暗自盘算,李爱明是付平的直接上级,与自己也算得上交情不错,平日里经常一起在县里开会,去找他要个电话应该不难。
想到这儿,黄利民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李爱明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那熟悉而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哟,是老黄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黄利民赶紧陪着笑:“老李啊,您还没休息呢?我正好有点事想请教您。”
李爱明哈哈一笑:“请教什么事啊?咱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吗?有啥事儿你直说就是。”
黄利民心里稍安,开门见山地说道:“老李啊,是这样的,我这边有点事,需要联系你下面的付平同志,但是我这边也没有联系方式,所以只好麻烦你了。”
李爱明听了,声音中多了几分关切:“哦?出了什么事儿?要不要紧?”
黄利民赶忙解释:“一点小事而已。”
李爱明沉吟了一下,随后笑道:“你这人啊,还是这么谨慎。行吧,我把小付的电话发给你。”
黄利民连忙道谢:“谢谢老李,谢谢您理解。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再专程登门谢您。”
李爱明爽朗地笑道:“行了,别跟我客气。你啊,赶紧处理好你的事儿,别让这些小事影响了工作。”
说完,李爱明很快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黄利民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是付平的电话号码。黄利民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长舒一口气,仿佛在这一刻,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平日里跟李爱明打好了关系,否则今天这关还真不好过。他立刻将号码存入通讯录,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思索该如何跟付平开口。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应对,既不能让付平失了面子,也不能让自己显得太过卑微。
此时,黄利民从阳台回到客厅,望了一眼还坐在木头板凳上的陈姐。他的内心依旧充满烦躁,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把这一摊子事处理了。
“我已经拿到付平的电话了,”他对陈姐说道,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你现在先别说话,我这就打电话跟他解释。”
陈姐点了点头,虽然依旧满心忐忑,但也知道丈夫是为了她好,只能默默地祈祷事情能顺利解决。
黄利民回到阳台,拨通了付平的电话,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收起了所有的焦虑和不安,换上了一副恭敬而诚恳的语气:“付平同志,我是招生办的主任,黄利民……”
电话那头传来付平略带疑惑的声音,"黄主任?有什么事吗?"
黄利民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今天发生了点小事,我想跟你当面解释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付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黄主任,如果是为了今天的事,我觉得没这个必要。能公事公办就好了,道歉什么的就真不必了。"
黄利民心里一紧,连忙说道:"付干部,我觉得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要不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就当是我请你吃个夜宵。"
付平似乎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行吧,我们在xx夜宵。”
"好好好,那我们马上就到。"黄利民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
陈姐在一旁问道:"怎么样?他答应见面了吗?"
黄利民点点头,"答应了,我们现在就过去。你也跟着去,到时候好好道个歉。"
陈姐有些不情愿,"我去干啥?"
黄利民瞪了她一眼,"你还嘴硬?要不是你今天闹这一出,我至于这么费劲吗?赶紧换身衣服,洗把脸,跟我走。"
陈姐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地去换衣服了。
不一会儿,黄利民和陈姐坐上了车,朝着约定的夜宵店驶去。路上,黄利民不停地叮嘱陈姐:"待会儿到了,你就低头认错,说自己一时糊涂,以后绝不会再犯。"
陈姐不耐烦地应付着,"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多少遍了。"
黄利民叹了口气,"你啊,就是不懂事情的严重性。这付平可不是一般人,他背后有人。要是得罪了他,咱们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夜宵店里,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烟味和酒气混合的味道。几张木桌上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都是些熟客,吃着夜宵,聊着家长里短。角落里,余伟茂和徐向翰正在说话,桌上摆着几瓶啤酒和几盘小菜。徐向翰时不时抿一口酒,眼神里透着一股冷静的锐利。
黄利民和陈姐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徐向翰站起身,准备离开。黄利民心头一紧,他认得徐向翰,那可是付平的学长,背景深厚,一向不苟言笑。徐向翰看了他们一眼,神情淡漠,似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径直朝门口走去。
黄利民赶忙笑着打了个招呼:“徐书记,这么巧啊,您也在这里。”
徐向翰停下脚步,冷冷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回应,径直走了出去。那一瞬间,黄利民感觉自己像是挨了一巴掌,脸上阵阵发烫。他讪讪地收回笑容,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在这位面前竟如此无足轻重。
付平坐在余伟茂旁边,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站起身,朝黄利民点了点头:“黄主任,来了。”
“付同志,实在抱歉,打扰您了。”黄利民连忙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笑意,心里却暗自揣摩着付平的态度。陈姐紧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脸上满是忐忑不安。
“大家都是同事,何必那么客气。”付平淡淡说道,示意他们坐下。
黄利民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在桌边坐下,陈姐则小心翼翼地坐在他旁边。她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显得局促不安。
“付同志,今天这事儿真是我们家里人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黄利民赔着笑,语气里满是歉意,“我已经严肃批评了她,真是不好意思。”
付平瞥了一眼陈姐,淡淡说道:"家里人嘛,有时候难免会有些不懂事的地方。"付平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黄利民赶紧接话:“付同志您说得对。今天的事儿确实是我们家里人不对。她平时就有点儿张扬,今天情绪又不太好,一时冲动,做了些不妥当的事儿。我保证,这种情况绝不会再发生。”
陈姐在旁边低着头,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她能感觉到付平的目光扫过来,心里愈发紧张,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
付平笑了笑,放下酒杯,目光淡淡地在黄利民和陈姐之间扫了一圈:“黄主任,您这么说,我也就不多追究了。不过呢,公事公办是原则,家里事归家里事,工作上还得做好,不能因为家里的事影响到工作。”
黄利民听到这话,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付平这是点到为止了,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白——这事儿还没完,只是暂时压下来了。
“付同志,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不会让它影响工作的。”黄利民赶紧表态,眼神中带着一丝讨好,“我也想着,改天登门拜访,再好好向您赔个不是。”
付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不必了,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吃点东西,喝点酒,别把气氛弄得太紧张。”
黄利民见付平如此说,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连忙点头称是。他拿起桌上的啤酒,给付平和余伟茂倒上,又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付同志、还有这位同志,今天这事儿真是我家里人不懂事,我再敬二位一杯,算是赔罪了。”
陈姐也赶紧跟着举起杯子,声音有些发抖:“付同志,对不起,今天的事儿真是我不对,给您添麻烦了。”
付平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余伟茂在一旁也跟着喝了一口,但他显然有些不自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黄利民一口气干了杯中的酒,放下杯子,陪着笑说道:“付同志,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真是感激不尽。”
付平淡淡一笑,没有接这话茬,只是点了点头:“黄主任太客气了。”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黄利民心里明白,虽然付平没有明说什么,但事情并没有完全解决。他还得小心应对,不能掉以轻心。
黄利民赶紧点头,陪着笑说道:“好在没有酿成大错,还有补救的机会。付同志,这位小姐,这位同志,你们放心,明天再劳烦二位来一趟,只要政策符合,绝对没有问题!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就不打扰付同志你们了?”
付平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也好,黄主任别太放在心上,回去好好休息吧。”
黄利民听到这话,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他站起身来,脸上堆满了笑意,端起酒杯朝付平敬了一下:“那就不打扰了,改天再登门拜访。”
付平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用这么客气。”
黄利民点头应承,随后又看了一眼陈姐,示意她也该道别了。陈姐立刻站起身来,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付同志,还有这位小姐和老同志,今天真是对不住了。”
付平微微一笑,淡淡地点了点头。余伟茂也附和着笑了笑,算是回应。
黄利民见状,知道今晚的事算是圆过去了。他朝两人再次点头致意,随后转身带着陈姐匆匆离开。
夜宵店里,灯光依旧昏黄。付平目送黄利民夫妇离开后,收回目光,抬手轻轻抿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放下酒杯,转头看向刘逸霏,轻声说道:“逸霏,你怎么看?”
刘逸霏愣了一下,没太明白付平的意思,讪讪笑道:“黄主任人不错,今天这事儿也是一场误会。”
付平闻言,淡淡一笑,眼神却有些冷:“他倒是挺会推卸责任的。刚才那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把责任全推到家里人身上。可你真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余伟茂听的云里雾里,只不过他自己向来不善察言观色,今天黄利民这番话,他还真没听出什么不妥。
付平放下酒杯,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思量着眼前的局势。黄利民的手段虽然不算高明,但也足够谨慎。这个“定性”和“切割”策略,表明他并不想让家里的小祸端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可是,付平心里清楚,黄利民今天来道歉,不光是为了消弭眼前的危机,恐怕也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定性、切割……”付平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目光透过酒杯,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余伟茂听到这两个陌生的词汇,虽然已经有些明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付,您说的"定性"和"切割"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付平微微一笑,解释道:“余老师,所谓"定性"就是他想把这件事定为家里的问题,跟工作无关。"切割"呢,就是他想把家里的问题和工作问题分开,不让上面的人觉得他在单位的工作作风有问题。”
余伟茂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黄主任也不简单啊。”
付平笑了笑,眼神却透出一丝冷意:“黄利民当然不简单。他这么做,是想保住自己的前程,不让这件事牵连到他在单位里的表现。只不过,这件事真要是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
刘逸霏听到这话,心里也有些不安。她虽然没付平那么敏锐,但也感觉到这件事背后似乎还藏着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平,你觉得这事儿还有什么问题?”
付平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逸霏,有些事不是你想定性就能定性的。尤其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任何一点小事,都可能被放大成大的问题。”
刘逸霏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忐忑。她虽然没有付平那么敏锐的洞察力,但也知道这其中肯定还有更复杂的事情。看着付平略显凝重的神情,她意识到,眼前的男朋友,恐怕早已经看穿了局势的复杂性。
付平见余伟茂不再说话,便不再多做解释。他知道,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余伟茂这样的老实人,还是少让他卷入这些复杂的官场斗争中为妙。付平心里清楚,这件事表面上看似已经过去,但实际的波澜可能还没真正显现出来。
付平心里暗自思量,看来自己得多留个心眼,不能让这件事轻易过去。他轻轻摇了摇头,端起酒杯,朝余伟茂举了举:“来,余老师,别想太多,咱们再喝一杯。”
余伟茂忙不迭地端起酒杯,陪着笑说道:“好,好,小付,咱们喝一杯。”
两人碰杯后,各自饮了一口,气氛稍稍缓和下来。然而,付平的心里却依旧无法平静。他知道,今晚这场“道歉”不过是官场游戏里的一步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夜色沉沉,黄利民刚一踏出夜宵店的门,便感到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心头的烦闷吹散。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脚步略微停顿,摸出一支烟,借着微弱的街灯点燃。
烟雾缭绕中,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昏黄的招牌,夜宵店里付平的身影隐约可见,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老公,咱们回家吧。"陈姐小声说道,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黄利民没有应声,只是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他眉宇间缭绕,仿佛凝结成了一团挥之不去的愁云。
"老公,你别生气了。"陈姐试探着说,"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
黄利民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解决了?你以为这就完了?"
陈姐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黄利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我刚才在里面是什么感觉吗?我堂堂一个招生办主任,居然要在那个小子面前点头哈腰,还得吹两瓶啤酒赔罪。你知道我有多憋屈吗?"
陈姐低下头,不敢直视丈夫的眼睛,"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黄利民冷笑一声,"你这一闹,差点毁了我的前程!"
陈姐的眼圈红了,声音带着哽咽,"我真的不知道......"
黄利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以后你给我老实点,别再惹事了。"
陈姐点了点头,虽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丈夫的语气让她感到一阵委屈。她本以为经过这一晚,丈夫会安慰她几句,毕竟她也是无心之过。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通严厉的叮嘱。她心里隐隐有些不满,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默默跟在黄利民身后,朝家里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黄利民吸完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脚下用力碾了几下,似乎这样能驱散心中的烦闷。可心底那股压抑的情绪却依旧挥之不去。
夜风渐渐变得凛冽,吹得街边的树叶沙沙作响。黄利民走在前头,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夜宵店里的情景。他知道,自己今晚的忍让是为了大局,可心里那股屈辱感却挥之不去。付平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他心里憋了一口气,久久难以释怀。
“妈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黄利民心中暗暗发誓,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
陈姐在他身后,感受到了丈夫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抬头看了看黄利民的背影,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知道,今晚的风波虽然暂时平息了,但这件事在他们夫妻之间,恐怕还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夜空中,云层依旧厚重,月光被遮得严严实实,街道上连一丝光亮都看不见。黄利民和陈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只有那微弱的脚步声,随着他们的离去,慢慢地被夜色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