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山村和阳山村,隔着一片连绵的丘陵,村与村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里地。芝麻山村倚靠着山脚,群山环抱,地势险峻,山路狭窄,外人很少光顾。村里的田地不多,粮食收成也差,经济条件一直不如旁边的阳山村。
村民们大多靠种些玉米、土豆维持生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村里的年轻人多半外出打工,剩下的老人和孩子守着这片贫瘠的土地,日复一日地劳作。相反,阳山村坐落在平坦的河谷地带,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村里的稻田一望无际,一年两熟,村民们日子过得还算殷实。阳山村的房屋大多是砖瓦结构,村道也铺上了水泥,村头还有一座新建的小学校,孩子们上学不用再走山路了。
两村间虽说隔着山,但因着姻亲关系,走动得也算频繁。芝麻山村的女人们常嫁到阳山村去,媒婆们总说阳山村的男人有本事,能让芝麻山村的姑娘过上好日子。于是,芝麻山村的姑娘们嫁过去后,每年逢年过节,总要回娘家一趟。村里的亲戚朋友们聚在一起,聊聊各自的近况,倒也热闹。
隆冬时节,寒风呼啸,阳山村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的年货,村道上弥漫着腊肉的香气。辉娃站在院子里,手中的斧头一下接一下地劈着柴,木屑四散,落在雪地上,和着微微的湿气,冒出一丝白烟。
父亲在一旁忙着捆扎柴火,母亲则在屋里张罗着年夜饭的食材。屋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辉娃放下手中的斧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进屋去接电话。
“喂,辉娃啊,是我,老表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热络。
“哦,表哥啊,有啥事?”辉娃随口应道,心里想着芝麻山村那边能有什么大事。
“今年过年,你们来我们屋头团年嘛!我妈说了,家里准备得差不多了,热闹得很。”表哥的声音透着几分急切,似乎生怕辉娃不答应。
辉娃愣了一下,心里掠过一丝不解。芝麻山村的表哥怎么会突然邀请他们去团年?这事儿以前从没发生过。
“表哥,这……怕是不行哦。”辉娃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家一直都是在自己家过年的,去你们那儿,不合适吧。”
“咋不合适嘛?你们来了,我们都高兴!”表哥的声音依旧热情,似乎不容拒绝。
“还是算了吧,表哥,路又不好走,天又冷,怕是不得行。”辉娃婉拒道,心里觉得这事儿太不靠谱。
挂了电话,辉娃走出屋门,心里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这邀请来的莫名其妙,芝麻山村那边穷得叮当响,过年还要去他们家?这不是折腾人嘛!
与此同时,芝麻山村的表哥放下电话,脸上挂着一丝无奈的苦笑。他转身走进屋里,看见父母正在忙着准备年货,母亲正在灶台前蒸年糕,父亲则在一旁清点着桌上的酒菜。
“妈,刚才给阳山村姨妈那边打电话了,他们说怕是不得行。”表哥走到母亲身边,低声说道。
“啥子?不得行?”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转头看着儿子,眉头微微皱起。
“是啊,我早就说了嘛,他们肯定不会来我们这儿过年的。”表哥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和无奈,“我们这地方,穷得连个像样的饭菜都没有,他们凭啥要来?”
父亲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带着些许责备:“儿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再打一个电话过去问问,别急着下结论。”
表哥不情愿地挠了挠头,“爸,妈,这有啥好问的嘛?人家阳山村条件好着呢,凭啥要来我们这儿受罪?”
母亲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几分焦虑,但她还是勉强笑了笑,语气却趋于坚定:“你再打一个电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仿佛这次电话能有什么不一样的结果。
表哥见母亲如此坚决,只得又拨通了电话。这一次,电话那头却再也无人接听。表哥放下电话,长长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失落。
母亲看着儿子的表情,心里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这个家,终究还是比不上阳山村那边的亲戚富裕。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那份期待,希望今年能有个不一样的团圆,希望能让久未谋面的亲人们坐在一起,好好过个年。
“算了,妈,可能他们真有啥事吧。”表哥安慰道,虽然心里也有些失落,但他不想让母亲太难过。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到灶台前继续蒸年糕。灶火的热气氤氲开来,将她的脸颊烘得通红,眼角的皱纹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她不再说话,但心里那股失落却越来越深。
父亲看在眼里,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他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孩子们有自己的打算。咱们过好自己的年就行了。”
母亲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那笑容里却带着几分苦涩。
阳山村这边,辉娃挂了电话后,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事儿。他走回院子,看到父母正忙着准备年货,便随口提了一句:“刚才芝麻山村那边打电话过来,表哥说让我们今年去他们家团年。”
“啥子?去芝麻山村团年?”母亲听了,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儿子。
“对啊,我说不去,路远,天又冷,再说他们那儿条件……”辉娃的话还没说完,母亲突然打断了他。
“你咋个不去呢?芝麻山村那边现在不比从前了!”母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机会似的。
辉娃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母亲。“妈,你咋突然这么说?芝麻山村再变,也不可能比得上我们这儿啊。”
母亲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急匆匆地走进屋里,从柜子里翻出手机,拨通了芝麻山村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母亲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兴奋:“妹夫子!哎呀,上午你打电话我没接到,刚才我听辉娃说你们喊我们去你们那儿团年,是真的吗?”
电话那头,芝麻山村的父亲热情地回应:“嫂子,是真的嘛!今年我们村子里变化大,日子也好过些了,正好让你们来看看。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好好好!那我们就去,今年就去你们那儿团年!”母亲显得格外爽快,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辉娃站在一旁,听着母亲和芝麻山村那边的对话,心里的疑虑更深了。他不明白,母亲为何一下子就答应了,明明他们平时对芝麻山村那边的条件一直都看不上眼。母亲的态度变化得如此突然,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母亲挂了电话,脸上带着笑意,转身对辉娃说道:“今年咱们就去芝麻山村过年!你赶紧和你爸收拾一下,准备些年货带过去。”
辉娃愣了愣,半晌才开口:“妈,你这是咋回事啊?我们每年都在自己家里过年,突然要去芝麻山村,这……”
母亲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坚定:“辉娃,你不懂。你妈我也好几年没回去看过你外婆和舅舅了,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她说着,语气里透出几分难得的执着,“再说了,芝麻山村现在不比从前了,听说那边搞了新农村建设,村子翻修了,修了路,还通了自来水和电,日子好过多了!”
辉娃听到这,心里一震,难怪母亲会这么干脆地答应下来。他忽然觉得,母亲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仿佛是盼着这一天很久了似的。
父亲这时也走过来,拍了拍辉娃的肩膀:“你妈说得对,咱们也该去看看。毕竟是你妈的娘家,多少年没回去了,这次就当是团年,也是走个亲戚。”父亲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久违的温情,似乎这次回去,不仅仅是为了过年,更是为了重温那段久远的亲情。
辉娃看着父母,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父母的决定,他不便反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收拾东西。母亲则在一旁叮嘱着:“带点好的年货过去,别让人家看低了咱们。”
辉娃走进屋里,翻开柜子,拿出几件新衣服,又从柜子里找出几盒过年的糕点。他的动作机械而迅速,心里却仍在琢磨着母亲的变化。母亲从小在芝麻山村长大,嫁到阳山村后便很少回去,偶尔回去也是匆匆一趟。辉娃记得,上一次全家人一起回芝麻山村,还是他还在读小学的时候,那时村里破旧的土屋,泥泞的山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如今,母亲却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去那里过年,显然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母亲在院子里忙着收拾,嘴里还不停地嘱咐着父亲:“老头子,那个咸鸭蛋别忘了带上,还有那坛子腌菜,是去年腌好的,味道正好,带给我娘尝尝。”
父亲应了一声,麻利地将东西打包好,放进背篓里。他一边干活,嘴里还念叨着:“你说这几年村子变化这么大,咱们也该回去看看了。以前那路不好走,现在听说修好了,咱们也省点力气。”
母亲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是啊,变化大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过去的印象不放。趁着这次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衬的地方,毕竟都是一家人。”
辉娃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他忽然觉得,这次去芝麻山村,或许是一件好事。母亲仿佛在为这次团年做着各种准备,心情也变得格外轻快。辉娃默默地将东西收拾好,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盘算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