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齐夏县曹海镇蕲艾产业园区内的这间房子，在周六的大白天里显得格外诡秘。昏暗的光线中，几个人影晃动，烟雾缭绕间只能勉强分辨出彼此的轮廓。
"可靠消息，新镇委书记定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哪个？快说！"有人急不可耐地追问。
"付平。"
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他娘的！锤子？这消息准不准？"一个粗嘎的声音惊呼。
"我的天，真的假的？"
"不得了咯！这下麻烦大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靠窗的角落里，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叼着烟卷不以为然地说："你们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换书记又不是没经历过，还不是该咋样咋样。"
"你懂个屁！"坐在他对面的瘦子猛地拍了下桌子，"这可是付平！当年在芝麻山村一声令下，全村上下都得跟着他转的主！"
"切，能有多厉害？不就是个下乡扶贫的大学生干部出身嘛。"魁梧男子嗤之以鼻。
最先开口的那人沉声道："都别吵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应对。这位付书记可不是好相与的，听说在省里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主。"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烟雾缭绕。
与此同时，付平正在家中收拾行装。昨天和处里的同事吃了散伙饭，今天就要启程赴任。他的妻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付平啊，这次去齐夏县......"妻子刘逸霏终于开口。
"放心吧，"付平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我心里有数。"
"我不是担心你工作，就是......"妻子欲言又止。
付平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着妻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前任书记就是被......"
"正因为如此，组织才派我去。"付平笑了笑，"你就在家安心带孩子，等我安顿好了就接你们过去。"
临行前，付平紧紧抱了抱妻子和儿子。儿子还小，不知道父亲即将面对什么，只是依依不舍地抓着父亲的衣角。
但付平并没有直接前往齐夏县。他驱车来到江城西门郊区的一处农家乐，在一间偏僻的包间里，徐向翰和王占奎已经等候多时。
"学弟，你来了。"徐向翰起身相迎。
"路上没人跟踪吧？"王占奎问道。
付平摇摇头："放心，我绕了几道弯才来。"他脱下外套，在两人对面坐下。
农家乐的包间不大，墙上贴着几幅农家风光的画作，窗外是成片的菜地，远处能看到江城的灯火。服务员送来了几个农家菜，三人却都没什么胃口。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徐向翰压低声音说，"那边已经形成了一个牢固的利益网络，从县里到镇上，再到各个产业园区，盘根错节。"
王占奎接过话头："光是蕲艾产业园区，每年的产值就有上亿元。表面上是扶贫项目，实际上......"
"我明白。"付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所以组织上才会同时调整几个关键岗位。老徐你先去打个头阵，我随后跟进。"
三人谈话一直持续到凌晨。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临别时，付平站在农家乐的院子里，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影，神情凝重。
第二天上午，齐夏县政府大礼堂人头攒动。干部大会在一片庄重的气氛中开始，黄州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宣读任免决定时，台下暗流涌动。
"根据省委决定，任命徐向翰同志为齐夏县县委委员、常委；免去高明远同志齐夏县县委常委、委员职务，另有任用。"
台下响起礼节性的掌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有些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特别是坐在前排的几位领导，虽然面带微笑，眼神却闪烁不定。
晚上的欢迎晚宴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徐向翰被簇拥在中间，不停地应付着敬酒。角落里，几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听说曹海镇新来的镇委书记付书记很快就到任。"
"可不是嘛，听说这人在芝麻山村当干部时就很有一套。"
"那咱们这些项目......"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付平并没有参加晚宴。他独自坐在县城最高的锦江大酒店房间里，透过落地窗俯视着整个县城的灯火。夜色中，蕲艾产业园区的轮廓若隐若现，那里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付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他这些天收集的材料：蕲艾产业园区近几年的财务报表、土地流转记录、项目审批文件......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做满了标注。
"明天就要开始了。"付平轻声自语。他知道，从踏入齐夏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掀起一场风暴。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都将在阳光下现出原形。
窗外的夜色越发深沉，县城的灯火却愈发明亮。付平站在窗前，目光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逡巡。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玻璃，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老付，晚宴结束了。刚才酒桌上，有人提到了芝麻山村的事。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调查你的背景了。"是徐向翰发来的。
付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芝麻山村，那是他事业的起点，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政绩。正是在那里，他带领全村打破了盘踞多年的贫困处理一步步建立蕲艾产业园，让贫困村变成了示范村。当然，这个过程中也得罪了不少人。
"知道就好。"付平回复道，"按计划行事。"
放下手机，他走到书桌前，摊开齐夏县的地图。蕲艾产业园区像一只张开的手掌，五个分区分别对应着不同的产业链。表面上看是标准的产业规划，但付平的眼睛却盯住了几个特殊的点位。
"曹海镇的几个工厂，账目都对不上。土地流转费用偏高，工程款异常，这里面水分可不小。"他喃喃自语，在地图上做着标记。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付平走到窗边，看见几辆豪车停在酒店门口，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
"这个点还在活动，看来是冲着什么来的。"付平拿起手机，快速拍了几张照片。
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起，是酒店前台。
"付先生，楼下有几位老板想要拜访您。"
付平看了眼手表，已经将近午夜。"麻烦转告他们，我已经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
放下电话，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中，他能想象到那些人失望的表情。想要提前打好关系？还是来试探虚实？付平冷笑着摇摇头。
水流冲刷着他的脸庞，付平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白天在干部大会上看到的那些面孔。有人欣喜，有人忧虑，有人故作平静......每个表情背后都藏着故事。
"路已经选定了，就一直走下去。"他关掉水龙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人眼神坚定，面容沉稳。
夜已经很深了，但付平知道，整个齐夏县并不平静。在某些地方，一定有人正在紧急商议，制定对策。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付平走到床边，却没有躺下。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梳理明天的工作计划。作为新任镇委书记，第一步要做的就是......
窗外的月光渐渐被乌云遮住，整个城市陷入更深的黑暗。但黎明终将到来，新的战斗也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