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九楼雅间里。
随着宋威的示意，其他武馆弟子已经退去，雅间内只剩下四人，除赵昂，宋威和李昊以外，还有一名绿裙女子。
直到这时，赵昂才注意到这个先前一直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语的女子。
她约莫二十出头，瓜子脸，柳眉杏目，身高腿长，一袭得体的绿裙，将窈窕身姿勾勒得很是婀娜。
宋欣儿，武馆主宋威独女，莽牛武馆的大师姐，宋威曾经用来画饼的噱头。
“好像…这家伙跟宋馆主提了亲？”
赵昂看了宋欣儿一眼，余光掠过李昊，见到了他脸上一闪而没的不自然，登时来了兴趣：“有点意思。”
“赵昂，你如今也是六扇门的木章捕快，想来对我们清河县的局势有所了解。”就在这时，宋威开口，他将先前的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不由微微翘了翘。
“宋馆主有何教我？”赵昂往嘴里塞了个酱猪蹄，“咵咵”几口连皮带骨的吃下，含糊不清的应了句。
“潘县令代表朝廷，名正言顺，但流官五年一转，他在清河县待不了几年。”宋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凝声道，“而内城的豪强扎根本地数百年，门生故吏极多，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暂时被压制，也终会卷土重来。”
赵昂端起一盘清蒸宝鱼，张口一嗦，便将鱼肉尽数吸入口中，盘中只留一具惨白的鱼骨，大骨小刺，一根不少。
“宋馆主有话直说，”他咽下鱼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另外，这鱼味道很不错，能不能再上两条？”
“欣儿，你去让掌柜再上两条。”宋威呼吸一滞，挥手示意宋欣儿后，凝视着赵昂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你有天赋有机遇，与其依附潘县令，倒不如投效内城的诸多豪强。”
“武道一途艰难苦困，没有人帮扶，仅靠自己成不了气候。”宋威顿了顿，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些豪强同气连枝，资源丰富，若是能得到他们的栽培，定能走得更远。”
一旁的李昊连连点头：“不错，只要你投效我们李家，不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我们还会助你凝练气血，早日入品。”
“那你……”赵昂转头，忽然指着一脸自得的李昊问宋威，“叫他主人？”
李昊一脸懵逼：“？”
“你…这是何意？”宋威先是一愣，旋即老脸涨得通红，一股强横的气机从他体内散发出来，带着气血特有的灼热。
“给人当狗，不叫主人叫什么？”
看着宋威青一阵红一阵的老脸，赵昂畅快大笑，只觉这两日积郁在心的闷气都少了很多。
“赵昂，你找死！”
李昊又惊又怒，虽然他打心底就把宋威等投效家族的武人看做是自家的狗，却万万不能表露出来。
如今被赵昂这样当众说出来，若不做出反应，恐怕会让宋威离心离德，坏了家族大计。
刹那间，一阵筋骨摩擦的声响传来，李昊的气息陡然变得缥缈，呼吸的节奏与肢体律动合一，隐约间竟是透出几分圆融之意。
心意境！
这位莽牛武馆的二师兄，也不知近来有何际遇，竟然也踏入到了心意境，只是不知他是否凝练出了气血。
毕竟，同为心意境武者，凝练出气血前后的战力差距，甚至比普通人和寻常心意境武人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宋威突然开口：“坐下。”
“师傅…”李昊不甘的叫了声，见宋威神色阴沉，终究没敢造次，愤愤不平的坐回位子。
“赵昂，你说的对。”宋威叹了口气，神色忽然变得萧索，“我们这些出身普通的武人投效豪强之后，的确就成了他们豢养的一条狗。”
“不过，人经历事情终归要成长，年轻的棱角也终会被现实磨平。”宋威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缅怀之色，“我已年过五十，现在回想起当初，如果早一点认清现实，或许我早就已经破境入品，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他说得情真意切，言语间流露出无限感慨，令人感同身受，原本彼此有些紧张的形势顿时舒缓了下来。
三人默坐座位上，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气氛微妙。
就在这时，宋欣儿回返，打破了雅间的平静。
“既然如此，今日之事权且作罢，希望你我之前恩怨就此了结，”宋威说完，眼中掠过一抹异样，开口吩咐道：“欣儿，替为父敬赵昂一杯。”
李昊闻言猛地抬头，意外的看了宋威一眼，接着又迅速低头，伸手挡住侧脸，似不愿赵昂见到他脸上的不甘。
“是…”宋欣儿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在宋威再三催促下，端起一杯酒走到赵昂面前：“赵师弟，我敬你。”
“师姐，你站这么远，我怎么喝？”赵昂笑了笑，伸手猛地一带，竟是将宋欣儿强行揽入怀中，“敬酒，要这样敬才行。”
“你…”宋欣儿骇然失色，想要挣扎，却觉揽在腰间的胳膊强硬堪比铜铁，根本撼动不了，不由求助也似的向宋威和李昊望去。
只是面对她求救的目光，宋威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而李昊则是咬牙切齿的转过脸去，连屁都没放一个。
“师姐呀，你知不知道，你本来该是我的媳妇，给我赵家传宗接代的？”
赵昂伸手在她柔软的腰间摩挲着，眼角余光掠过面红耳赤，额上青筋直冒的李昊，大笑道：“不错，腰身真是柔软，难怪李少爷会喜欢你。”
“为了你，他甚至连我救命的一瓶青阳固元丸都故意毁了。”说到这，赵昂情绪激动，手下用力一捏，让宋欣儿痛呼出声。
看着双眼含泪的宋欣儿，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宋威二人，赵昂心头一动，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他放开宋欣儿，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随手一扔，像是要将彼此恩怨彻底抛却。
“今日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你们再招惹我，就别怪我新仇旧恨一起算。”
说完，他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宋欣儿，朝神色淡然的宋威和眼角流露喜色的李昊拱了拱手，出门离去。
下了明月楼，赵昂踏着月色徐徐而行。
待到一处无人的偏僻角落，他才张口吐出一道浓香酒液，冷笑出声——
“狗，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