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郊外，卧牛山。
一道瘦高的身影慢悠悠的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如同在自家后院遛弯，轻松自如，不见丝毫疲惫。
他年约六十上下，须发染霜，双眸浑浊，张嘴就是一口烂牙，缝满补丁的衣裳像是套在竹竿上，晃晃荡荡，虚不受力。
赫然正是之前在内城市集上，卖过一只葫芦妖给赵昂的烂牙大爷。
他一路逢山过山，逢水涉水，走的不紧不慢，可速度却是奇快无比，宛如清风掠地，转眼间就走过了数百里山野，来到了卧牛山深处一口大湖前。
到了湖边后，他随意寻了块青石坐下，抽出烟杆轻啜一口，双眼惬意的眯了起来。
“哗啦~”
下一刻，湖面像是被一只大手搅动，掀起百丈高的巨浪，向他劈头盖脸的落下。
“哎呀，阿青，就不能让俺老人家歇一会么！”
烂牙大爷怪叫一声，冲落下的大浪挥了挥手，浪头便倒卷而回，散作倾盆大雨，纷纷扬扬的落回湖面，激起漫漫水雾。
片刻后，大湖中央升起一道青色丽影，似水中仙子，踩在浪头，穿行于水雾之间，不一会儿就来到湖边。
她年约十五六岁，白肤玉肌，眼眉如画，身段婀娜，腰肢扭动间，让人莫名的想到穿行的蛇蟒。
“法空，你见到那人了吗？”名为阿青的少女人还未至，银铃般的笑声就远远的传了过来。
“见着啦。”烂牙大爷抖了抖手中的烟杆，嘴角一咧，“平平无奇的一个后生，除了力气大一点，没啥天赋。”
“他可是圣女的救命恩人。”阿青跳上湖边青石，眼波流转，跺了跺脚。
顿时，她脚下的青石活了过来，探出两只小小的眼睛左顾右盼，接着伸出两只巨螯，小心翼翼的将一盆鲜果捧到阿青面前。
这青石，赫然是一头巨蟹伪装而成。
阿青尝了两颗鲜果，水汪汪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蟹老板，你今天准备的鲜果不错，我很喜欢哩。”
得到少女的夸赞，巨蟹两只眼睛登时一通乱舞，像是撒欢的狗崽，在向主人卖萌。
烂牙大爷见状，狗狗祟祟的想要摸一颗尝尝，却被一只巨螯挡住，转头望去，正对上两颗瞪得老大的黑眼珠子，左右晃动，很有嘲讽的味道（不给，就是不给，略略略~）。
“你究竟是谁孙子？真是气死俺了！”
烂牙大爷气呼呼的收回手，见阿青一副笑嘻嘻看热闹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这小子有点看不透。”
阿青诧异的瞪大眼：“看不透？”
“我送了他一只青皮葫芦妖，还特意告诉他吃了能恢复伤势，结果…”烂牙大爷扣了扣鼻子，打了个喷嚏，“他竟然拿去放生了。”
说完，他伸手从背囊里抓出一只大眼乱转的青皮葫芦，正是赵昂之前买下后放生的那只青皮葫芦妖。
这葫芦妖被抓出来后，正要耍泼，发现被烂牙大爷和阿青强势围观后，顿时瑟瑟发抖，最后干脆双眼一闭，彻底装死。
阿青接过葫芦妖摆弄了一番，皱眉嘀咕：“很普通的一只草木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他还买了两只碧眼铜龟，一只天香蚌，一条四眼多宝鱼和一头游山鼓幼崽，如果不是银子不够，照他那架势像是要把整个市集都买下来。”
烂牙大爷砸了咂嘴，想起那小子的古怪，幽幽道：“然后，他把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异种，宝鱼和葫芦妖，全都在城外放生了。”
少女阿青听得目瞪口呆，小嘴张成了“o”型。
“就像当初放生圣女一样。”烂牙大爷补充了一句，犹豫了一下，指着自己脑门道，“这小子是不是这里有病？”
“这个…”阿青回过神来，眼神飘忽，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默了片刻，她硬着头皮道：“圣女闭关前交代，要好好报答他……”
“圣女渡劫成功，本该是我们妖族彻底崛起的大好时机，只可惜被奸贼暗算，”烂牙大爷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如今血妖教被奸贼把持，正大肆围剿我们这些忠于圣女的旧部…我们贸然行事，恐怕会弄巧成拙。”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出面，会牵连到他？”阿青点了点头，旋即又有些迟疑，“可这是圣女交代的事…”
烂牙大爷眯着眼吸了口烟，悠悠道：“前两天俺在山里发现了一头伏波青牛的血裔，就传了它一门妖法凝练血脉，如今也有了小妖级战力，相当于入品级的人族武者。”
阿青眨了眨眼，略一思量，就明白了烂牙大爷的打算。
“正好蟹老板昨天拿下一只乱闯进来的小猢狲，准备给我做清蒸猴脑吃，”她稍作沉吟，就有了决断：“我便传它一道神力金刚斗圣法，让它代我去护持那人。”
说完她伸手一招，便有一道湖水飞出，恍如袖带，自水底带出一头通体金毛，桀骜不驯的猴子。
“原来是你这猢狲。”烂牙大爷看了一眼，咧嘴大笑，露出满口烂牙，“你和那人还真是有缘。”
见阿青不解，烂牙大爷便将赵昂购买大力暴猿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指着金猴道：“这猢狲血脉突破，实力大增，挣脱笼子后，定是把那户山民全都吃了。”
“叽叽叽叽！”金猴闻言，怒瞪双眼，猛拍胸脯，似是在极力辩解。
烂牙大爷脸现惊异：“哦？你没吃他们，只是把他们也关在一个大笼子里作为报复？有趣，有趣。”
阿青上下打量了金猴一番，心念一动，口中念念有词，左腕上的一只玉镯随即落下，化作一条小青蛇，游到金猴脑门上，凝作一道青玉头箍。
做完后，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猢狲本性难驯，正好用这道碎颅咒加以束管。”
“那俺便再辛苦一趟，将这猴子送到那人身边。”
烂牙大爷见状笑了笑，吐出一道烟圈，身形逐渐变得模糊缥缈。
待重新凝实时，他已变作一矮胖的耍猴人，手持铜锣，牵着一头半人高，头戴青箍，神俊不凡的金毛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