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清河县内的动荡依旧。
在彻底占据了外城后，乱军的几个头目集中了手下的一批精锐，终于攻破了内城，之后长驱直入，将骚乱彻底带入了内城。
相较于贫瘠普通的外城，凝聚了一县精华的内城，让乱军们大开眼界。
不过居住在内城的官绅豪族，大户富商们早已被潘县令动员，此时都聚集在了县衙里做最后的抵抗，避免了被乱军分而击之的危险。
当然，这一切和赵昂都没有关系。
此时他和方达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自内城东北角，靠近城墙的方向传来，劲力震荡，气流汹涌，宛如两头凶蛮巨兽在做生死搏杀。
放眼望去，屋塌树折，地陷土飞，尽是一片残垣断壁，瓦砾废墟，边缘地带还有几具倒霉误入的乱军尸体。
而在废墟之上，一铜一铁两道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凶悍身影厮杀正酣。
刀棍相撞，冰火相击，每一次碰撞，都震得气劲四射，周围百丈之内，已无立锥之地。
“第七棍！”
蓦然，赵昂大吼一声，巨人也似的身躯往前一撞，掌中囚龙棍挟着龙吟闷吼，化作十数道残影，虚虚实实，向着气喘吁吁的方达罩下。
“竖子欺人太甚！”
方达咬牙切齿，猛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雁翅刀往头顶一封，挡住了兜头砸下的凶烈一棍。
“砰！”
但闷响过后，本就裂纹斑斑的雁翅刀再也吃不住劲，彻底破碎开来，锋利的残片甚至在躲避不及的方达脸上划开好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痛哼一声，连忙交叉双臂，举过头顶，却发现挡了个空，再想闪躲为时已晚。
便见一抹赤影横空递来，正中其心口，其后才有高亢刺耳的铜环声响起。
他只觉胸口一闷，整个人就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向后面的瓦砾废墟里。
“第八棍！”
赵昂大喝一声，正要乘胜追击，将之彻底打杀，了结此战。
倏然，一道黑影从旁边崩塌的矮墙后蹿出，形如幻影，从赵昂身后一掠而过。
赵昂止步，伸手摸向后颈，入手湿滑，再一看，指间沾染血迹，伴有一缕甜腻的腥气。
他抬头望去，入眼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孔。
那人身着黑衣，面白无须，鼻翼边有一颗黑痣，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见赵昂望了过来，他轻笑一声，扬了扬手中一把蓝汪汪的短匕：“我这匕首上抹了五步追魂散，你若是静立不动，延缓血液流速，还能再活小半个时辰，若是乱动，五步之内，必将七窍流血而亡。”
说完，他不再理会赵昂，上前将方达从瓦砾堆里找了出来。
“呼…”方达吐了口血，看着自己胸口上那个骇人的窟窿，心里一阵后怕，感激地朝来人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情况有变？”
“不错，龙武卫已至城外，”来人苦笑点头，轻声道，“我们正好走这条暗道离开。”
方达愕然，很是疑惑：“为何来得如此快？前几天张成业被潘县令派出求援时，他们四家可是连夜派人去追杀，据说最后还得手了，只是尸体落入清河，没有找到…”
“或许那张成业另有奇遇…”来人摇了摇头，皱眉道，“这次他随龙武卫一起回援，想来应是死里逃生，求到了援兵。”
说完，他取出一支白玉瓶递给方达，艳羡道：“这是事先答应过你的灵犀玉露丹，服完后足以让你炼肉圆满，进入气血二变。”
方达没有接过玉瓶，凝视着来人问道：“我儿如今在何处？”
来人笑了笑，说道：“放心，我已派人去接他过来，随我们一起从暗道离开。”
方达这才接过玉瓶，松了口气，有些迟疑道：“龙武卫一到，山字营抵挡不住，事后少不了要被斩首示众，众多老弱妇孺，怕是要把清河都染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为了教中大业牺牲，死得光荣！等到五莲临世，万民翻身之时，他们必能在真空家乡重活一世…”来人捏了个莲花印，神情肃穆而狂热，接着看向方达，劝说道，“经此一事，你必会被六扇门通缉，唯有入我圣教，方有活路。”
龙武卫一到，乱军必败，方达勾结黑莲教，人证物证俱全，其名必登六扇门的黑榜。
与其东藏西躲，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投了黑莲教，至少能得教中高人庇护，若是将来黑莲教裂土称王，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方达终是果决之人，稍一犹豫，便有了决定，拱手道：“我对圣教钦慕久矣，还望卢兄渡我入门。”
“甚好！甚好！我便…”
来人抚掌大笑，正待说话，忽觉眼前光线一暗，面前的方达勃然色变，他连忙鼓荡气血，身形化作残影离开原地，出现在三丈开外。
不等他站定，一道赤色棍影呼啸而至，重重地戳在他的后心上。
登时，一股狂烈暴躁的力量涌入，将他浑身气血震散，四肢发软，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五步追魂散呐！”
在他身后，一尊壮硕似罴，体黄如铜的身影提着长棍紧追不舍，赫然正是之前被他用毒匕划破颈后的赵昂！
“五步之内七窍流血呐！”
“必死无疑呐！”
“说得那么厉害，把老子都吓了一跳！”
赵昂记恨他先前的嘚瑟样，一句一棍，棍棍不落，打得他气血散乱，难以凝聚，他纵有万般本事，此刻也施展不出。
几棍之后，这人已被打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但他却像是着了魔似的，怒瞪着赵昂，口中嚷嚷大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可是五步追魂散…”
“蠢货，老子百毒不侵！”
赵昂出了一口恶气，此时被吵烦了，便一棍扫去，将他打得脑颅迸裂，世界登时安静下来。
“终于清净了，爽！”
将这人尸体扫到一旁，他提着囚龙棍，杀气腾腾地来到方达跟前：“方捕头，耽误了不少时间，可还有要交代的？”
方达看着神色淡漠的赵昂，知其心意已决，沉默了片刻，恳求道：“我有一子，年方十二，幼小多病，与人为善，从不知我之所为，可否看在昔日同僚一场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我与方捕头哪来的情分？被当刀使的情分吗？”
赵昂嗤笑一声，见他眼神黯然，好似万念俱灰一样，便道：“我从不主动惹事，你儿子若是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专门去找他麻烦。”
“如此，方某死而无憾了。”
方达闻言很是感激，作揖道谢后，便盘坐在瓦砾堆里，神色坦然，闭目等死：“动手吧，给个痛快。”
赵昂见状，稍作沉吟，便一棍捣在其心口，劲力透入，瞬间将其五脏六腑震得粉碎，彻底没了声息。
接着摸尸搜财，共得银票十二万多两，秘籍数本，淬毒短匕一把，杂物数件。
片刻后，赵昂在沦为废墟的小院原址上找到了出城暗道的入口，从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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