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曦穿透林叶，洒下榆钱大小的斑圈。
一道雄壮如熊罴般的身影起落如鸟，轻易地撞碎轻纱也似的山岚，驰骋于山林之间，引得肩上二女呜哇大叫。
早起的山兽寻声而来，想要吃个早餐，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影打碎了脑袋，成了金影背上那坨“肉山”中的一员。
赵昂回过头，看着身后努力跟上自己的“肉山”，以及埋在“肉山”下的那道小小的金色身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路从卧牛山中走来，遭遇了不少山兽，都没让赵昂动手，就被憋坏了的金宝一一打死，成了它讨好赵瑾儿的战利品。
赵昂眉头一挑，夸了句：“金宝，不错哟，回头多吃点肉！”
“肉山”下顿时响起金宝焦急的辩解声：“叽叽叽！”
坐在赵昂左肩上的珍娘捂嘴娇笑：“昂哥哥，金宝说它不吃肉哩。”
赵瑾儿笑得合不拢嘴：“嘿嘿，金宝，我哥说的，得吃肉哦，听见没有！”
“叽叽！”金宝有气无力的尖叫一声，摆烂地往地上一躺，任由身上的“肉山”把自己淹没，引得两个小丫头“咯咯”直笑。
赵昂咧了咧嘴，也不说话，带着两小转身朝清河县城飞奔赶路。
几步后，那坨“肉山”下响起金宝惊慌失措的尖叫，不一会儿，“肉山”移动，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
自昨日傍晚遇到赵瑾儿她们后，赵昂原本悬着的心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昨晚他跟着她们到了这几日藏身的一处山洞，见到了近百个和她们一样被四大豪强们用各种方式坑蒙拐卖的男女。
这些人被大青救下后，就被暂时安置在了那里。洞中有一口山泉，足够众人饮用，但缺乏食物，这几日都靠着金宝和大青猎取山兽维系着。
不过，山中苦寒，气温又低，许多人都耐受不住，加上思家心切，人心已有不稳的迹象。
赵昂跟着丫头她们回到洞穴时，发现有好几个成年男女趁着她们外出时离开了山洞，直到今早都没回来。
对此，赵昂只能表示尊重祝福，宽慰了情绪有些低落的赵瑾儿之后，就做出了安排。
留下大青在洞穴内看顾那些人，他先带二女返回清河县，将此事通报上去，至于后续的救援安排，他不参与，最多到时带带路，顺便把大青领回来。
说起大青，赵昂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当日在市集将它买下，完全是出于一时的义愤，觉得如此通灵勤劳的牛儿不该被开肠破肚，肢解卖肉。
当日将它放生时说的话，也完全是一种劝慰，没指望它真的能回报什么。
却不料它在山中真的有奇遇，凝练出了一道伏波青牛的血脉，如今体壮力强，有御水伏波之能，实力不在入品武师之下，更兼灵智大开，能懂人语，智力不在人类少儿之下。
这次重逢后，它更是表达了跟随赵昂的想法，不愿分离，赵昂很是犹豫，但在丫头和珍娘的劝说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有这样一头通人性的异兽跟在身边，今后行事会方便不少，而且还要考虑到他此时的体型，寻常马匹很难承载，而肩高四五丈的大青就正好合适。
此外就是小金宝果然如赵昂所料，来历很不简单，力气大，速度快，这些日子一直守在二女身边，解决了很多麻烦。
当然，最神秘的就是丫头嘴里的那位烂牙大爷，口齿不清，却对卧牛山很是熟悉，那个众人栖身的山洞就是他帮忙找到的。
只是在找到山洞后，他交代二女不要太早回城，就不知所踪，像是从来没有出现一般。
一路说说笑笑。
中午时分，他们就来到了清河县城外，只是从清河方向飘来的血腥气却让赵昂皱起了眉头。
“记得当日离开时，龙武卫已经赶到，按理说，乱军早该平息了，为何还会有这么浓的血腥气？”
赵昂心有疑惑，但他素来不爱管闲事，没有深究，带着瑾儿，珍娘和金宝就要进城，但却被拦在了城门口。
不过他当日虽然弃了六扇门的捕快木章，但标志性的体型还是被门口值守的一名六扇门力士认了出来，痛快放行。
只是跟在身后的那坨“肉山”却引来了往来行人极大的关注，让他有些不耐。
他和那名认出自己的力士交谈几句，得知张成业已经归来，并被潘县令委任暂代六扇门捕头一职，心中很是高兴。
于是，他挑了两三头好货留下，将其他山兽分给了门口的力士和民壮，最后在众人感激万分的谢声中进了城。
一路走来，还能看到不少刀枪划痕，烧焦的黑印，被暴力摧毁的门户，断折的树木。时隔多日，当日乱军入城时在街头巷尾留下的痕迹还没散去。
但从街上往来的百姓身上，还是能感受到一种欣欣向上的生命力，就像荒原上的野草，只要不死，再大的困难，也要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哎哟，那可老惨了，你是没见到，流出来的血把清河都给染红了！”
“这次县令大人是真动了杀心，几千颗脑袋就也不知要砍到什么时候。”
“活该，他们那天攻进城的时候，烧杀抢掠，奸淫妇人，做了多少恶事？现在被砍头了，那是天理昭昭，罪有应得！”
“是呀，咱隔壁家二柱的新媳妇就这样没了，这几天二柱都待在河边看砍头，砍一个他喊一声‘媳妇你看"，几天下来喉咙都哑了…”
路边的茶铺里，几个街坊围着一壶劣茶摆龙门，声音洪亮，眉飞色舞，被路过的赵昂几个听得一清二楚。
赵瑾儿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地拽着赵昂央求：“哥，待会我们去看砍头吧？”
“你不怕？”赵昂很是诧异，这丫头的嗜好有点特别啊，得改。
赵瑾儿纳闷：“有你在，我怕什么？”
“再说吧。”赵昂默然，随后揉乱她的发髻。
想起当日乱军营寨所见，他不由皱起了眉头，暗忖道：“山字营乱军真正能战的精兵不多，大部分是被裹胁的老百姓，这次潘县令一口气砍掉几千颗脑袋…”
待会得找老张问个清楚。
到了内城，他们意外发现自家小院居然没被那晚的战乱波及，一切如故，只是沾染了些许尘灰。
放两女在家清理院子，金宝跟在旁边护佑安全，他提着一头几百斤重的火云豹来到六扇门，一路畅通无阻，径自到了獬豸院。
“老张，给你拎了头豹子来了，算是庆贺你升官。”
见了张成业，赵昂也不跟他客气，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见他神色疲惫，眼含郁气，便心中有数，张口把来意说了一遍。
张成业闻言，当即遣人去组织人手，准备入山接人。
趁着聚拢人手的空挡，赵昂凑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张，清河边上被砍脑袋的，大部分是老弱妇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