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李氏大宅。
赵昂散去力劲,松开双臂,便有两道面条也似的身影滑落在地,彻底没了声息,血水流了一地。
他看了眼地上两具酥软破烂,拧作一团的尸体,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嗯?明明记得刚才还在那的…这家伙上次把我踹到火堆里…”他转过头,看向先前鬼面人所在的地方,见地上只剩一滩血迹,而那人已不见踪迹,“这是怕我报复,所以先溜为敬?”
摇了摇头,赵昂转而看向掌中一坨被捏瘪的金块,神色凝重。
相比穆氏兄弟,先前那只黄金鼠像带给他的威胁更大,不仅速度惊人,而且蕴含了一股奇异的锋锐之力。
即便他之前把铜像功提升到圆满层次,再有天赋-皮糙肉厚的叠加,都差点被破防。
但就是差的这么一点点,让他抓住了机会,一举奠定了胜机。
换做是其他一品武师,比如鬼面人,面对这只黄金鼠像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若非赵昂出手,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啃食成一堆白骨。
“别装死呀,起来说说,这啥玩意。”
赵昂上前,一脚踩在李源荣腿根处,脚掌都没用力,就传来一阵蛋碎声。
李源荣双眼凸起,像是一条死鱼,想要动弹,却浑身无力,只能无助的发出“呼呼赫赫”的嘶吼,血水把身下的积雪染成暗红。
“哦,忘了你中了悲酥软筋散,浑身筋骨酥软无力,可惜这毒药只对入品以下的武人有用。”
赵昂反应过来,取出一只瓷瓶,扒开塞子,往李源荣面前凑了凑,顿时一股恶臭扑出,钻入其鼻腔内。
这悲酥软筋散是他近期放生赤瞳碧水蛇所得,此外还有放生双尾青蝎得到的五步追魂散,放生七星守宫得到的化血毒砂等等杂七杂八的各种毒物,一个比一个阴狠,一个赛一个厉害,只可惜对入品的武师都无效。
李源荣打了个几个喷嚏,口中发出杀猪也似的惨叫,想要翻身打滚,却被赵昂牢牢踩住腿根动弹不得,一下一下抽搐不止。
“别给老子装,要不一棍子打死你,再去问别人?”赵昂不耐烦的跺了下脚,登时把他整个胯部跺成稀烂。
但李源荣却根本不敢叫痛,抽着冷气结结巴巴道:“这是舒真人亲自开光的法器,里面存有一道强大的咒法,花费我两百两赤金请回来的。”
赵昂闻言来了兴致,松开脚,问道:“舒真人?他能做法器?”
李源荣口中涌出血水,眼中神光黯淡:“他是…金鼠帮的太上供奉,法力无边,当然可以…”
“金鼠帮?”
赵昂掀了掀眉头,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当日在卧牛寨厮杀时,那个捉刀人程苟就自称来自金鼠帮。
随后,他又问了几个关于金鼠帮的问题,只是李源荣本就了解不多,身上伤势又重,答了几次之后就逐渐了没了声息,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赵昂心善,不忍他受太多苦,于是伸手摘下了他的脑袋,帮他彻底了结苦痛。
之后,他如法炮制了王英华等另三个豪强家主,犹觉不够,把目光瞄向了那些中了悲酥软筋散的四大豪强的族人血亲。
入品之后,他耳聪目明,过目不忘,这些人他之前都打过照面,不会认错,再说即便认错了,那也是为虎作伥咎由自取之辈,死了也便死了。
片刻后,他觉得弯腰摘头有点耗时,便捡起两把长刀,一通乱砍,直砍得横尸遍野,血水融化积雪,把地面都染成了红色。
半个时辰后,整个李家大宅内所有的四大豪强的血亲族裔都被砍下了脑袋,装在几辆他事先准备好的大车上。
几百颗脑袋,有男有女,有老又少,死相狰狞,把几辆马车堆得满满当当,血水散漫,腥气扑鼻,令人作呕。
正要跳上拉车的青牛,赵昂突然觉得眼前的李宅有些碍眼,于是拎起囚龙棍又冲了进去。
一路砸门廊,砸假山,砸凉亭,砸垂花门,砸照壁,砸正堂,厢房,耳房,跨院,花园,祠堂……
雪夜下,仿佛有一头从山海中冲出的魔猿在肆虐,那一道道势若千钧的棍影之下,原本精致奢华的李氏大宅轰然崩塌,彻底沦为废墟。
做完这一切后,赵昂这才心满意足的跳上牛背,驱着青牛拉着几车人头奔向城外,留下身后满目疮痍。
…
清河县外城,一处荒僻的小院。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踏着夜雪翻过院墙,熟练的避过几处机关陷阱,进了堂屋,警惕的观察了一番后,这才摸黑掏出一根火烛点亮。
火光微弱,照亮了一张狰狞的鬼面,以及他满身恐怖的血窟窿。
赫然正是从李氏大宅逃走的鬼面人。
就见他先是凝坐了片刻,接着缓缓摘下脸上的恶鬼面具,露出张成业惨白的脸孔。
他抽了口冷气,看着身上的血窟窿小声嘟哝了几句,伸手在脑后摸了摸,接着往两旁一撕,竟是活生生的从身上扒下一张满是窟窿的人皮。
人皮之下,是一头红鼻蓝脸,浑身银毛的大猴子!
它龇牙咧嘴的将人皮上的窟窿缝好,接着往上一躺,口中念念有词,那人皮就像是活了一般,往它身上一裹,大小合适,严丝合缝,而原本的血窟窿已不见了踪迹。
他转头看向桌上的铜镜,镜中现出一张忽明忽暗的苍白人脸,正向他浅浅一笑。
…
城外二十里,潘县令的坟前。
赵昂把几百颗人头垒在坟边上,成京观状,最后放上李源荣死不瞑目的头颅,这才点燃香烛。
“老潘,来接老子给你送的祭品,顺便尝尝我新酿的好酒。”
他催动气血,便有一道晶亮的水线自异宝-酒葫芦里飞出,落在地上,顿时酒香四溢。
接着,赵昂猛灌一口,眯着眼吐出酒气,悠悠道:“本来你死了就死了,和老子没啥关系,甚至你扣押丫头逼迫我做事,事后还弄丢了她,与我算是有仇。”
他顿了顿,又灌了一口,接着说道:“而且前身被摊派入讨逆军,最终中毒掌而身亡,也是你造的孽。但一是一,二是二,也亏你造的这个孽,才让老子重活第二世,虽非你本意,但确实对老子有大恩。”
“所以,老子给你报仇了…”他咧嘴一笑,目光落在坟前几百颗冲他怒目而视的脑袋上,露出满口白牙,“把他们四家在清河的族裔血亲都杀了个精光,算是还了你的因果…”
赵昂絮絮叨叨,顶着风雪在坟前待了很久,直到香烛熄灭,他才上前,运劲指尖,在墓碑上写了四个字,随后飘然离去——
“老潘,咱们公怨私仇算是彻底两清了,这一别,当是后会无期!”
夜雪愈大,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就将坟前的垒垒人头遮盖住。
唯有墓碑上的字迹透出一缕灼热之气阻隔风雪,银钩铁画,棱角分明——
一个好官。
清晨时分,延续七天七夜的大雪终于停了。
整个清河县城银装素裹,宁静安详,干净清白。
赵昂起了个大早,把昨天就整理好的行礼扔到专门定制的牛车上,开火整了顿丰盛的早饭,就把捧着凸肚叫困的赵瑾儿和珍娘赶上了车。
跳上牛背,赵昂轻喝一声,青牛便拉着牛车沿着长街小跑起来,似慢实快的奔向城外,一路牛铃叮当,很是清脆。
兴许是连吃了七天流水席的缘故,大伙肚中油水正盛,都没出来,街巷上的行人极少。
赵瑾儿和珍娘两个探出脑袋,认真的看着空荡荡的县城,小脸上有些失落。
“哥,我们还会回来的吧?”丫头上前挤入赵昂怀里,仰着头,可怜巴巴。
“将来的事谁说的清楚?”赵昂伸手揉乱了她花了大半个时辰扎好的发髻,悠悠道,“你到时想回来,我就陪你回来。”
赵瑾儿这才眉开眼笑,又钻进车厢和珍娘金宝打闹起来。
不一会儿,青牛就拉着众人到了城门,一身簇新捕头服的张成业早已等候在此。
赵昂跳下牛背,上前一拳擂在张成业胸口,登时把他到了嘴边的好话闷回了肚子里。
张成业面皮发红,嚷嚷道:“你这蛮子到了府城可得收敛点,那里高手如云,入品武师很多,凡事多动脑筋,千万别像在清河这么莽撞!”
说完,他取出一只玉匣递给赵昂,郑重交代道:“日后若是陷入死境,可用匣中之物,只是代价极大,非必死绝境万勿使用。”
赵昂接过玉匣,不由想起审问李源荣时意外获得的一个情报,据说当日截杀张成业的众武人曾联手打断其四肢,长枪贯胸,料定他十死无生才回来复命,却不料张成业最后竟按时带回了龙武卫的援兵,让乱军功亏一篑,最终大败而逃。
这玉匣里,可能装着的就是他死里逃生的秘密,当真是情谊深重。
“老张,你这朋友我赵昂认下了!日后若有难事,传讯必至。”
说完,赵昂收好玉匣,拱手朝他一鞠:“保重!”
“保重!”
张成业拱手回礼,目送赵昂上了牛背,一路驶出城门,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在城外,方才收回目光,幽幽一叹:“我有故人抱拳去,杀尽春风…未肯归。”
天上,朝阳初升,红霞正好。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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