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河间府六扇门,辰字院。
正堂外的院子里,先前那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已被清理干净,但浓烈的血腥气却依旧没有散尽。
魏靖宗端坐于正堂的太师椅上,一张黄脸拉得老长。
他左右各自列坐着十多道身影,其中右边一列皆着金鼠帮的高级袍服,为首的那人神情阴鸷,气息强横不弱于魏靖宗,正是金鼠帮鼠威堂的堂主,李瑜白。
看着像是一座铁塔般耸立在堂前的身影,魏靖宗虽然坐着,却感觉屁股下的太师椅有些硌人,很不舒服,语气不善道:“赵兄弟,公事无戏言,你先前所说,可有证据?”
赵昂扭了扭脖子,指了指自己胸口:“魏队长,我便是证据,还有我手下两个力士也是证据。”
“死的可是我辰字队的两名铁章捕快!”魏靖宗咬牙切齿,只觉一阵胸闷,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说他们是屠鼠盟的卧底,为何不先禀报我?”
“当时情况紧急,而且他们被我发现后,意欲杀我灭口,无奈之下,只好将他们打死。”
赵昂说完,朝魏靖宗拱了拱手,接着道:“若有失当之处,还望魏头多多包涵。”
魏靖宗气息一促,登时有一种老鼠拉龟,无从下口的感觉,虽然知道事情绝非似赵昂所言,但现在人都死光了,拿不出铁证,说再多都没意义。
只是就这样放过赵昂,他在辰字队里的威信恐怕就要动摇了,毕竟,杜尚张闻二人,可是他的心腹。
就在这时,坐于一旁的金鼠帮鼠威堂堂主李瑜白冷哼一声,阴恻恻地说道:“这么说来,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也是勾结屠鼠盟咯?”
“不,他们不是勾结。”
赵昂转过头,望着李瑜白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他们本来就是屠鼠盟在你们金鼠帮的卧底,被我顺手打死了。”
“顺手打死了…”李瑜白嘴里重复了一遍,豁然起身,怒气勃发,大吼道:“谁给你权力擅杀我金鼠帮的人?你有什么资格——”
他话未说完,就见堂下的赵昂倏然跨步,身形一晃就来到近前,接着翻掌朝他当头按下,灼热的劲风瞬间吹断了他束发的抹额,同时耳边响起赵昂炸雷般的低吼: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六扇门的地方大呼小叫!”
“砰!”
李瑜白仓促提掌,与赵昂按落的右掌碰了个正着,一冷一热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气血冲撞,发出“噗噗”闷响,气流鼓荡,将脚下的地砖掀飞出去。
赵昂只觉一股阴冷锐利的异力自掌心钻入,右臂瞬间失去知觉,但随即被他体内灼热胜火的气血迅速消融,让他恢复了行动力。
与此同时,李瑜白连退数步,下意识地将五指扭曲,关节处露出灰白骨渣,血肉模糊的右掌藏在身后,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两句话,那头赵昂已如莽牛般冲撞过来,宽厚如蒲扇般的巴掌,当头朝着他面门抽落:
“老子是官,你是民,以民犯官,就是坏了规矩,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这一掌赵昂倾尽全力,超过十万斤的神力爆发,体内磅礴气血更是不留余地,周身铁灰芒光绽放,右掌通红仿似烧红的精钢,把空气都灼炙的“滋滋”连响。
熟练级赤焰功!
小成级铁像功!
小成级化金炼铁手!
十万斤神力!
“轰!”
便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辰字院正堂内梁断柱塌,地砖乱飞,尘土四溅。
赵昂凝立当场,周身气劲游走,将落下的碎砖烂泥隔绝开来,凝视着倏然出手,救下李瑜白的魏靖宗,眼中凶芒闪烁。
先前他利用李瑜白自大的心理,抢先出手偷袭,占据了上风,正准备乘胜追击,将其击杀当场,却被魏靖宗所阻,让他功亏一篑。
“此事到此为止!”
魏靖宗仰头,黄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地与赵昂对视:“金鼠帮的苏帮主和我们司马捕头是结义兄弟,自家人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赵昂沉默了片刻,咧嘴一笑,说道:“那杜尚张闻…还有那几个金鼠帮叛徒呢?”
魏靖宗眼皮一跳,强忍住出手将眼前这家伙毙杀的冲动,哼声道:“这些屠鼠盟的卧底,不是已被赵捕快你当场击杀了么?”
赵昂眉头掀了掀,目光落在李瑜白身上,眼中跃跃欲试:“李堂主,我家魏头说得对不对?”
“……”李瑜白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在几名金鼠帮头目震惊的目光中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这我就放心了。”
赵昂笑嘻嘻地拱了拱手,随后告辞离去,临走前还将灰头土脸的罗谛岑河二人顺势踢了出去,口中骂骂咧咧:“两个没用的东西,丢人现眼,滚蛋。”
直到赵昂三人身影彻底消失,李瑜白才张口喷出一道污血,落地后竟是将地面灼烧得“滋滋”声响。
他连忙吞下一颗疗伤丹药,脸上才恢复了几分血色,看着崩碎大半的正堂,咬牙切齿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魏靖宗没有说话,低头凝视着掌心焦黑一片的右掌,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此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就算我们不想追究,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说完,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种人要么不动,动就要一次打死,原本我还想着先观察一段时日,找准他的软肋弱点,再一击必杀,没想到杜尚张闻这两个蠢货…”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李瑜白捂着气闷的胸口,恨声道,“此子天赋极高,如今战力更是不逊于你我这等积年二品,若再给他时间成长下去…”
说到这,他顿了顿,凝视着魏靖宗道:“我们四家主脉搞不好就会…步了清河县分家的后尘。”
“此事我自会考虑,过几天我会去王家拜访王老爷子。”
魏靖宗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另外,我们得借势,若能让此子与城中各方势力都对立起来,或许都不用我们四家出面,就能让他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李瑜白怔了怔,旋即面露恍然,语带兴奋道:“我懂了,这就回去安排。”
说完,他招呼一声,就带着几名手下匆匆离去。
魏靖宗原地凝立片刻,转头看向被碎砖砸烂的太师椅,及破破烂烂的正堂,目光逐渐阴森:“快到冬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