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昏暗的洞窟深处,一道鲜血横飞,扑灭了洞壁上的一丛磷火,猩红流淌而下,把粗糙的壁画渲染地更加阴森狰狞。
伴随最后一记重物坠地声响,这处开阔的洞窟登时安静下来,只余一道粗粝的喘气声。
两百八十二头巨鼠军,尽数横尸当场,或是开膛破肚,肝脑涂地,或是断足缺首,死相惨烈,红血汇聚,在低洼处形成一口血池,把凝立当场的赵昂映衬得宛若一代魔道巨擘。
“呼…”
赵昂吐了口浊气,雪白的须发沾染血迹,身上更是暗红一片,宛若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放眼望去,却是再无贾欢的踪迹。
“不愧是老鼠精生出来的杂种,逃跑得就是快。”他脸上浮现一抹遗憾之色,但旋即又摇了摇头,“不过,他活着对我来说算是件好事,至少在金鼠祭之前,一个秩序相对平稳的河间府更加方便我修炼和放生。”
他点燃一片火焰,进入火中呆了片刻,待消耗的气血恢复一些,身上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这才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套新衣换上,自从有了这宝贝以后,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因为打架太过投入而导致的衣物损毁,毕竟他可是在百宝囊里放了十几套同款式的衣物。
白骨高台上,案上的女体还未彻底死去,似乎感应到赵昂的到来,其颠颤颤的挣扎着,想要说话,却只发出几声含糊类似“咳咳”的音节,她伸出一只被啃噬得仅剩白骨的手臂,仿佛要托付什么,可终究油尽灯枯,只抬到一半,就黯然垂落,没了声息。
看着对方鲜血模糊的头颅上那半截青色发丝,赵昂抿了抿嘴,脑海中不由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个身着天狗服,满头青丝,英姿飒爽的矫健身影,心里有些发堵。
“尘归尘,土归土,与虎谋皮的下场,终究是葬身虎腹。”赵昂叹息一声,右手一握,掌心顿时伸出灼热的焰火,沉声道,“我拿了你的好处,自当完成你我的约定,不因你之生死而变,且安心上路,我会救出你爹的。”
说完,他体内气血一催,掌中焰火顿时高涨数尺,化作一道火蟒,将丁秀眉的遗骸吞没。
片刻之后,这具残破的女体化作灰灰,赵昂取出一只空玉匣正欲将骨灰收纳好,就见骨灰中忽然闪烁异芒,扒开一看,竟是一只拇指粗细的黑色蚕茧。
此时这蚕茧不断鼓胀,内中幽芒吞吐,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破出来,给赵昂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呲啦~”
就在赵昂疑惑时,蚕茧上现出一道裂缝,且裂缝由细至宽,迅速蔓延开来,几个呼吸后,随着“嗤”的一声轻响,蚕茧彻底裂开,从中钻出一只流光溢彩、羽翼斑斓的灵蝶,翅膀熠动间彩辉流转,灵动飘逸,让人目不暇接。
“这是…”
赵昂怔了怔,心头一动,天赋-射艺天才附带的天生灵目发动,顿时这只两指大小的灵蝶就在眼前迅速放大,成了车轮大小,视线里尽是白花花一片,胸怀广阔,红豆怒凸,小腹平坦,双腿修长,凹凸有致,婀娜妖娆,让他下意识的上移目光,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以及那一头及腰的淡青长发。
和记忆中不同的是,眼前这张俏脸更加精致,风情不逊于狐女薛宝珺,有一种妖物特有的妩媚。
“嗡嗡嗡~”
就在赵昂愣神之际,这灵蝶已是扇动翅膀,出现在赵昂面前,歪着脑袋凝视着赵昂片刻,怯生生地探出嫩白小手,按在赵昂的眉心上。
下一刻,一连串记忆画面涌入赵昂识海,让他恍然大悟——
十多年前,河间府城一位家学渊源的武馆主因反对初立不久的金鼠帮,一家四口,母子惨遭群鼠分尸,父亲带着小女儿逃入荒野,适逢饥荒灾年,城外饿殍遍野,濒死之际,得一善人相救,苟活性命。自此父女二人便加入善人所在的组织黑莲教,念声黑莲降世,起念求万民翻身。
小女儿入教后,很快展露天资,被教中一位大人物相中,收为徒弟,带在身边日夜教导,而父亲则十数年如一日废寝忘食地苦练武技,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亲手替妻儿报仇。
两年前,父亲终是耐不住心中仇恨的啃噬,留信出走报仇,终一去不回。等到小女儿接到信笺时,已为时已晚,为免她不知天高地厚地私下报仇,那位黑莲教的大人物将小女儿关了禁闭,算是安稳了两年。
直到黑莲教聚众三十万在沛县举事,小女儿才窥得一丝机会,趁师父外出之际,窃取一些武学秘籍和师父的私房钱出走,回到了故乡,那座让她魂牵梦萦而又刻骨铭心的城市…
“一夜之间,武馆上下三十余人尽数葬身鼠口,只有父女二人逃脱性命…难怪之前提起金鼠帮时,她的言语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怨恨,却原来早在十几年前就有了这段血仇。”
赵昂回过神来,伸手拖住坠落的丁秀眉,看着对方一副元气大损的样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先随我离开这里,后续如何…等你恢复一些之后,再与老夫分说吧。”
“谢谢你…赵捕快。”丁秀眉收起薄如蝉翼的翅膀,像是一层轻纱裹住她婀娜的身姿,有些脸红地转过头去,发出轻柔似水的感谢。
赵昂脚下一滞,托着她面不改色地冲向洞窟另一头的甬道,口中断然道:“丁娃子,你莫不是先前融合书虫残魂出错了,连老夫都认错了?”
“可是…容貌可变,骨相可变,气息可变,但人的神魂波动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丁秀眉坐在赵昂手掌上,下意识的抱紧他的食指,以免被劲风吹落,她仰着头,笑嘻嘻地看着赵昂,“小黑对你可是刻骨铭心,哪怕在茧中化蝶之时都记恨不已,现在想起来,其实早在你化身丁前辈和我相会时,它就认出你来了。”
赵昂沉默片刻,找了一头黑毛巨鼠的尸体,在丁秀眉疑惑的目光中抽取了一瓶余温尚存的精血后,就带着她钻入一条漆黑甬道,此时方才瓮声瓮气地问了句:“小黑?”
“它饿了好多年,好不容易被你买走,本以为能混个温饱…”丁秀眉捂着小嘴轻笑一声,眼波流媚,“结果你把它往荒山野岭里一丢,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它拼了老命追了一路,差点饿死在我的院子里。”
赵昂闻言不由想起当初放生书虫时的情形,顿时哑然,前行了好一会,他才语气幽幽地说道:“此中另有别情,非是赵某有意欺瞒,另外,恭喜丁捕快破茧成蝶,重获新生。”
“多谢赵大人,对了,秀眉先前不着片缕的样子,漂亮吗?”
丁秀眉横了赵昂一眼,娇小的身子在黑暗中宛若一盏彩灯,一闪一闪,流光溢彩,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