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矿场,位于深山之中,距离阳山府城近百里,群山环抱,地势险要。
城中杜,那,马三家先祖当年齐心协力,把持了矿脉的开采,流血牺牲无数,经过百年积累,终于成就了如今三家在阳山府城中无可取代的地位。
只是,这天底下人性唯私,共患难易,同富贵难,百年情谊,数代交好,终究挨不住时光的冲刷与人心的叵测,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翌日一大早,赵昂刚吃完早饭,就等来了杜家一行,见到了包括杜家家主在内的一众杜家核心骨干,以及跟在他们身后,全副武装的其他九名代表杜家参与此次矿权竞夺的杜家客卿、武师。
对于赵昂这位近来名声大噪,杀四品武师、妖物似砍瓜切菜般简单的高手,杜家上下给予了极高的礼遇,其他九名与赵昂一道代表杜家参与竞夺的客卿、武师们更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根本没有出现赵昂臆想中那种狗眼看人低,嘴欠喷粪,各种不服之类的场面,让赵昂原本打定主意想要借机装逼打脸的愿望落空。
“燕大侠,此番三家矿权竞夺,事关我杜家存亡…那赤阳秘境从未有人进去过,也不知里面的具体情况,所以…”
杜家家主将赵昂邀上华丽的马车,为赵昂斟上香茗后,满脸诚恳地接着说道:“我不敢要求燕大侠死战,只希望在不危及你身家性命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帮我们杜家一把…”
他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很好,面如朗月,声音洪亮,穿着一身深青色的锦衣,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日积月累的威严,能执掌杜家这等世族多年,其本身就不可能是软弱无能之辈。
“此事我燕某既已应下,就不会让今后二十年的矿权旁落。”赵昂嘴上应付着杜家家主,心里却是门清,知道杜,那,马三家无论如何都免不了要做过一次。
明面上看,三家百年交情,约好以相对文明的方式竞夺今后二十年的矿权,可谓一段佳话。
但赵昂敢打包票,若真有一家赢了,必然会招致另外两家的联手反扑。
毕竟原本三家联合垄断的东西变成一家之物,一得一失之间的差距,再经过二十年的不断拉大,足以让获胜的那家在二十年后拥有轻松碾压另外两家的实力,而落败的那两家要么发展出新的产业取代原本的采矿份额,要么迁出阳山府避祸,才有可能存在二十年后翻盘的机会。
但对这次竞夺的输家而言,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趁着赢家还没享受到今后二十年独占矿脉的红利之前,抢先出手,将之灭杀、打残,或是驱逐,如此既能避免矿权旁落带来的一系列恶果,又能趁机一举彻底占据并掌握阳山府城,成为事实上的话事人。
“如此说来,这三家竞夺不过是一块遮羞布,一旦有了结果,他们杜,那,马三家必然会大打出手…最终只有一个赢家。”赵昂心里暗叹一声,看了眼心思重重的杜家家主,心里不由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若是帮助杜家拿下矿权竞夺,再助他们登顶阳山府城第一,到时候我再让他们帮忙找出那个深藏在地底下的老巢,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帮我找到那些铜化僧人和妖物的老巢吧?”
此番他受命前来阳山府彻查贡品劫案,一路可谓饱受波折,所幸最后已经找到了凶手的老巢,只是因为答应杜家前往赤阳秘境的缘故,时间上来不及,不得不暂停,而且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太多,倘若有杜家这个地头蛇配合的话,或许能尽早破案,抓住幕后黑手,早日回江宁交差。
思及此,赵昂端起茶盏喝了口,意有所指地说道:“此番三家矿权竞夺,输赢其实并不在…赤阳秘境里面。”
杜家家主闻言,诧异地看了赵昂一眼,稍作沉吟,缓缓说道:“但总得有大义在手,才方便行事,此番请云峰寺做见证,便是存了这方面的考量。”
说完,他轻笑一声,朝赵昂接着说道:“燕大侠且放心,我们杜家已有完全准备,以防某些人狗急跳墙。”
赵昂闻言眉头掀了掀,知道杜家已经做好了和其他两家翻脸的准备,便不再言语。正如杜家家主所言,只要自己能帮他们赢下此次三家商议好的矿权竞夺,即便最后翻脸,他们杜家也是名正言顺,下起手来不必再有顾虑。
一个时辰后,赵昂随着杜家一行来到了首阳山铜矿场。
他刚从马车下来,迎面便是一阵山风呼啸,放眼望去,这处位于群山之中的矿场占地极大,不仅在外围建有哨塔、箭塔和城墙等防御工事,里面更是戒备森严,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设卡,不时有披甲持刀,牵着獒犬的守卫来回巡逻,更里面则是一排排依山而建的简陋窑洞,此时绝大部分矿工矿奴都已经下矿工作,窑洞空荡荡的见不到人。
不远处的广场上,另外两家的人马已经到齐,正神色不善,虎视眈眈地看向杜家一行人。
趁着杜家家主领着一众核心骨干上前寒暄的空隙,赵昂便与其他九名代表杜家参加此次矿权竞夺的客卿武师汇合,借机打量这座只曾远远看过几眼的矿场,就见前方百丈外,赫然是一个长宽足有数里的矿坑,好似深渊一般见不到底,矿坑四壁是一圈圈开凿好的螺旋通道,连接各处矿道矿洞,一直延续到近千丈深的矿坑底部。
在那里,赫然有一层赤红霞光流转,其内氤氲升腾,好似漩涡般,生成了一个五色斑斓的门户,不知通往何处,隐约间竟是透着一缕微不可闻的香火气息。
“这赤红霞光后面,难道就是赤阳秘境?”赵昂和其他九人站在矿坑边缘,看着下方的赤霞流光,若有所思地暗忖道,“这香火气息…难道是因为赤阳上人曾经是伏龙寺弟子的经历有关,所以才…只是为何总觉得这香火气息有些奇怪?”
他摇了摇头,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又与身边的那些代表杜家参加此次矿权竞夺的客卿武师刚聊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那边传来一阵较大的动静,紧接着,赵昂耳边响起一声恍若钟吕般的佛号,他循声望去,就见以云峰寺方丈正信为首的一众云峰寺大小和尚,在三家家主的陪同下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在一众披着大红袈裟的中老年和尚中央,赫然是身穿褪色僧袍,手托紫金钵的法慧和尚。
此时他似有所感,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见到赵昂后,他眸光一亮,随意摆脱众人,几步就来到赵昂跟前,单手竖在胸前,低眉沉声:“阿弥陀佛!燕施主,别来无恙。”
“这秃驴真会演戏,明明昨晚才见过面呢!”赵昂心里吐槽一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法慧大师,又见面了!”
法慧和尚看了眼赵昂周围那九名客卿武师,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燕施主…是要代表杜家竞夺矿权?”
“不错,我与杜家有旧,推脱不得。”赵昂颔首,见云峰寺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心头一动,试探道,“倒是云峰寺,这次居然来了这么多人,难道是…冲着赤阳秘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