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拯一手拿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面团走到卢遂面前。
将其中一个面团递给卢遂。
然后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卢遂面无表情的接过面团，一口一口的啃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王拯手中的面团消失不见。
见箩筐之中还有不少，他又跑过去拿了两个。
再次分给卢遂一个之后，他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卢叔，我发现人死多了，其实也有好处。”
卢遂一愣，问道：“什么好处？”
“一个人能吃到原本两个人的饭食。”王拯低声回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卢遂一愣，不由得喟然叹息。
接近六万的江湖人，经过数次轮换之后，只剩下不到三万人。
而每日的粮食配额还是六万人的配额。
王拯还真没说错，人少之后，反而能吃饱了。
卢遂说不上来他是个什么心情，只能几大口将两个面团塞进嘴里。
王拯在吃第二个面团时，速度反而降下来。
他吃着吃着，眼角忽然挂起两滴晶莹。
“卢叔，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啊？我想我阿耶和阿娘了！”
王拯低低的哭腔响起，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到了面团上。
闻言，卢遂不由得抿了抿嘴，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因为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沉默良久，他低声道：“或许，等世子殿下战胜山海关外的元人大军，就可以了吧。”
这句话，他说得很不自信。
毕竟，元人的大军不是海真与室韦这些连他们一群江湖人都能挡得住的野人。
元人大军训练有素，战斗力很强，他们还有攻城车，云梯，投石车之类的大型攻城器械。
也不知道世子殿下顶不顶的住。
要是山海关失守，那么战死在长城上这些江湖人，就算是白死了。
听出卢遂话中的犹疑，王拯没有再问，只是静静的吃着面团。
至于眼泪，就当做是调味品了。
其他江湖人也是一样。
他们也在不断的调整心态，尽可能的把这一餐，当作人生之中的最后一餐来食用。
不过，能赶来山海关支援的江湖人，大多都是心智成熟，知晓利害，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因此，他们沉默，却没有流泪。
没必要。
如果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义，他们不会来。
他们来，只是因为单纯的为了保护亲人不受异族铁骑的侵害而已。
为了妻儿双亲，他们自认死得其所。
这时，长城的尽头处忽然有人施展轻功，快速朝着这一段长城奔袭而来。
“哗哗~”
衣袍迎风猎猎作响的声音在卢遂耳边响起。
卢遂急忙起身朝来人抱拳行礼，“见过凌老前辈！”
来人正是凌氏两位半步宗师之一的凌渊。
见卢遂恭敬行礼，他急忙上前扶起，“卢大侠免礼。”
卢遂应声而起，有些疑惑地问道：“凌老前辈匆匆赶来，可是凌家主在巡视的途中发现了什么漏洞？”
凌渊左右打量一眼，见其他江湖人都在慢腾腾的吃着面团，不由得低声道：“卢大侠，借一步说话。”
闻言，卢遂不由得眉头微皱。
凌渊不由分说的拉着卢遂走到烽火台另一侧，一脸凝重地说道：“卢大侠，山海关传来消息，世子殿下指挥甲子营，全歼了元人前锋大军三万人......”
“什么？”
这话一出，卢遂瞬间瞪大双眼，搓着手激动地问道：“凌老前辈，消息无误？”
凌渊沉着脸道：“消息无误，不过，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卢遂急切地追问道。
激动得难以言喻，甚至都没看见凌渊眼中的莫名的神色。
凌渊深吸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北元欲向山海关增援，增援十万大军。”
“轰~”
凌渊的话音刚落，卢遂脸上的激动顿时僵住。
紧接着，手脚不受控制的变得冰凉起来。
“北元，增援十...十...十万大军？”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一句。
凌渊一脸沉重的点点头，肯定道：“不错，北元要增援十万大军，届时山海关外，将会集结十七万北元大军，世子殿下手里只有两万人，山海关，可能守不住了。”
卢遂身体不受控制的后退两步，眼底的绝望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北元增兵十万，加上山海关前建制完整的七万，那就是十七万大军。
而山海关之内，只有两万三千人。
这如何守得住？
卢遂惨然一笑，喃喃道：“难道是上天注定，这长城之上的三万条人命，终将是个笑话吗？”
“我凌氏的意思，是已经没必要在长城上继续消耗人命了。”凌渊低声开口，语气之中满是无奈。
此言一出，卢遂脸上的绝望之色更浓，脸色也瞬间变得有些寡白。
凌渊继续说道：“我等江湖人，能够在长城上坚守一个多月，已经对得起辽东父老，但北元十七万大军，不是山海关可以力敌的，与其在长城上无谓的消耗人命，倒不如让大家趁着现在关城未破，各自去寻生路。”
卢遂惨笑着问道：“那我们这一个多月的坚守算什么？”
凌渊一愣，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卢遂追问道：“凌家主的意思是，死了的三万多人，就当白死了吗？”
“卢大侠，老夫很敬佩你的为人，也很敬佩你的能力，但现在局势变了，就算将剩下的三万条人命也填在长城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凌渊低头说着，不太敢与卢遂对视。
这几个月的时间，卢遂早就靠着自己的军事能力和个人魅力征服了所有人。
但这些话，他又不得不说。
凌氏将来还要在江湖上混。
若是明知所有人的结局是必死，还要带着所有人去送死，那不是悲壮，而是傻逼。
卢遂不死心的问道：“朝廷呢，难道朝廷就眼睁睁的看着辽东失守吗？”
“朝廷的大军，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回防辽东。”
凌渊暗叹口气，摇头道：“山海关，北海关，兔耳关的主力，全都在西北围攻镇北王的大军，就算朝廷从关中调兵，等到朝廷大军北上，那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