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元人大营还有多远?”
“不足百里!”
“距离丑时三刻还有多久?”
“现在是子时二刻,还有两个时辰。”
剩余的大字营士卒来不及悲伤,急忙开始汇总信息。
“好,给大将军和世子殿下传讯。”
几只信鸽扑腾着翅膀,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此时的元军大营之中。
除了值守的将士之外,其它人早已入眠。
子时,正是一夜之中,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因此,即便是大营之中负责值守的元人士卒,也是一脸疲态。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仅是农耕民族的特权。
草原人同样遵循着这个朴素而古老的规则。
整个大营,一片寂静。
偏偏就在这样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夜晚,聆珑罕见的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口中诵念着草原上一位佛法精深的大师传给她的《静心经》。
以往的时候,不论她心绪如何繁杂,只要诵念一遍《静心经》,便会平稳下来。
可今夜,她越是诵念,心绪便越是烦躁。
她的性格一向恬淡,即便是最近在赵韵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她也固执的认为她一定能从赵韵身上讨回来。
因此,像这样心思完全乱掉的情况,不说是绝无仅有,也是极为罕见。
“难道是要出什么事?”
聆珑用双手撑着软榻坐起来,眉心皱成了川字形,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烦躁。
自语一句,她取过大氅披上,用力挪动到床边。
双手稍加用力,轻松跃上轮椅。
她挪动着轮椅,缓缓来到烛台边上点着蜡烛,顺便吹灭了一旁灯光微弱的油灯。
帅帐忽然亮灯,自然引起了帐外亲卫的注意。
“主人,怎么了?”
耶图鲁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几分关切。
聆珑柔声道:“耶图鲁,你进来!”
耶图鲁应声进入大帐,快步来到聆珑身旁,拱手道:“主人有何吩咐?”
聆珑摇摇头,柔声道:“睡不着,推我出去走走!”
耶图鲁一愣,皱眉道:“主人,夜已深,您的身体本就虚弱......”
“走!”
聆珑不容置疑地出声打断。
闻言,耶图鲁也只得转到聆珑身后,推着她的轮椅走出大帐,漫无目的地在大营之中游荡起来。
出了帅帐,聆珑总算心下稍安。
她问道:“大夏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
耶图鲁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地问道:“主人,属下不太明白,为何您一定要执着于让青宜章去营救杜乔?”
聆珑回过头,柔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耶图鲁小心翼翼地回道:“属下觉得,杜乔那样的人,就算青宜章和鬼力赤救他出来,他也不会为主人所用吧?”
闻言,聆珑不由得点点头,柔声道:“杜乔那样的人,确实不会背弃自己的种族。”
“那您还要救他?”耶图鲁诧异地问道。
聆珑摇摇头,淡然道:“你不懂,杜乔,是一面旗帜。”
“旗帜?”
耶图鲁眼中闪过一抹茫然,有些不理解。
聆珑也不多说,转而问道:“兴庆府呢,最近有没有传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
“也没有!”
耶图鲁眼中的迷惑更甚,因为这是主人今天第二次问这些问题了。
他总觉得,现在的主人有些不太正常,因为以往的时候,主人从来不会问同一个问题第二遍。
他试探着问道:“主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聆珑摇摇头,柔声道:“走,去点将台看看山海关。”
“去点将台?”
“太晚了吧!”
耶图鲁想劝,可聆珑已经挪动轮椅朝点将台而去,他也只好跟上。
二人上了高台,远眺着山海关的方向。
今晚月色不好,看不清山海关那宛如亘古巨兽一般的关城,只能看见微弱的光芒从那座城里映照出来。
与往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耶图鲁眺望片刻,挠挠头道:“山海关,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聆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山海关方向,仿佛她的目光真的能跨越时空。
这时,一道扑棱棱的声影忽然从二人头顶飞过。
二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夜色太黑,什么也没看见。
可就是这道声音飞过之后,聆珑的心顿时不安的翻腾起来。
她抬手捂住胸膛,忍不住皱眉道:“怎么回事?”
“主人,你怎么了?”
聆珑不语,眉头紧皱。
耶图鲁神色一变,急忙抱着轮椅跳下高台,快速朝着一座营帐狂奔。
“军医,快传军医。”
...
“咕咕~”
寂静的夜空之中,忽然响起几道鸽子的声音,如此鲜明,如此刺耳,仿佛催命的钟声。
宛如泥塑一般站在高台之上的张玉终于有了动作,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臂,摊开掌心。
一只鸽子扑棱着朝他飞来,稳稳的落在了他手心里。
鸽子的脚上绑着一块红布,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张玉解下红布,放飞鸽子,随手将红布系在了手臂上。
刹那间,高台之下毫无声息的一万八千名将士同时取出红布,系在了左臂之上,动作整齐划一,毫无杂乱之音。
“殿下,老宋来了!”
张玉的声音唤醒了赵韵。
他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看向靖边楼。
红衣女子手持一盏油灯,茕茕独立。
风,吹动了她的裙摆,仿佛血帘倒挂。
风,吹动了她的裙摆,宛如荧惑飘摇。
赵韵收回目光,拄剑起身。
“出关,杀敌!”
他的声音很轻,却也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一袭红衣转身隐匿,只余楼中灯火通明。
“世子殿下令,出关,杀敌!”
张玉抽出佩刀,浑厚的声音传遍全军。
“吱呀~”
关门轰然大开!
“砰~”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长长的吊桥落下,搭在了护城河上的桥桩上。
赵韵一甩披风走下高台,张玉亲自牵过一匹战马,将他扶上马背。
段从率领的甲子营开道,张玉坐镇中军,赵韵则带着稚嫩的段琪与王拯压阵。
山海关一万八千人倾巢而出,无任何一名将士留守。
置之死地而后生。
战!则必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