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
秦奋没有热盼盼的要留他的意思，言语有些冷淡，“你要走我不拦你，你要来我也欢迎，这是第一个月的工钱，你要信不过我，咱们还可以签字画押。”
张林看着钱，本来要抬的腿也慢慢放了下来。
300块钱，真不少了。
“这小子看着不显山不漏水的，手笔还不小来。”
“人不可貌相啊。”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饭店食客的注意，好些人都一脸妒羡的瞅着张林，同时也对秦奋这个小伙子的手笔感觉啧啧称奇。
被当众开出高价的张林现在有些骑虎难下，自己作状要走，临了看见钱又定在半空，那个姿势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了。
张林想起了自己的闺女，这妮子从出生家里就穷的当当响，连个正经玩具都没有。
别人家的小孩儿能没事出去照个相，能三天两头的吃顿肉，可这妮子呢？
上次去供销社小妮子为了一个毛毛熊满地打滚，自己真想给她买，可兜里是真没钱啊！
要不是为了俩孩子，自己捧着铁饭碗二十年，有几个舍得放下的？
张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坐了下来。
他觉得有点丢脸，本来丢下铁饭碗下来找活儿自己已经是经过无数次心里斗争了，这会儿在一个小伙子面前自己又表现的这么五心不定。
这让他有种自己还不如个小毛孩子的挫败感。
或许也正是这个时候，张林开始第一次正视眼前的小伙子。
或者，只有秦奋真正把他的自尊心踩在地上先揉搓一顿才会让眼前这个中年厨子安安稳稳的给自己干活。
其实有些路只有你走过才明白，作为重生者，最大的优势并不是说个人能力有多强，而是借助时代的沧海桑田，后世的人们观念上自然更加先进些。
举个例子。
当初九十年代国企改制的时候很多老国企职工的天瞬间塌了，甚至有很多人做出轻生的傻事。
因为从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的时候他被灌输的概念就是我进了国企了，这辈子不说高人一等，起码吃穿不愁了，这辈子可以无忧无虑了。
而当有一天有人把这个泡沫戳破的时候，当他下岗的时候，他的世界观会轰然倒塌，他甚至会觉得自己活下去都没有意义了。
但是在市场化已经深入人心的2020年，会有人因为工作不如意就选择轻生吗？
或许有，但是很少。
这就是观念的差异给人带来的变化。
眼下秦奋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着张林将心里这一波天人交战进行完。
气氛忽然有些压抑，不过甩出条件的秦奋这时候只要绷着就好，他现在需要的是张林的态度。
“好，明天我去单位办停薪留职，我过来跟你先干一个月。”
张林说道。
“不过，咱们老祖宗讲先君子后小人，我想，我们还是立个章程，签字画押。”
张林会这么说倒是让秦奋有些意外，其实秦奋也需要这么个契约之类的东西绑定他，要不明天他去了店里还不得直接跑路？
现在张林自己提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秦奋将事先打印好的契约一式两份，从饭店这里借了印泥，两人各自签字画押。
“钱归你了，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一会儿回家可以给孩子买点好东西吃。”
秦奋把钱推到了张林的面前，随即喊道，“服务员，结账。”
临走的时候秦奋拍了拍张林，他这会儿还是有点懵逼的状态。
“其实，你已经很了不起了，真的。”
这是秦奋的真心话，作为一个捧了二十年铁饭碗的国企职工能为了孩子主动下来舔着脸找活儿，这在这个年代其实挺了不起的。
“红旗烧烤，这是地址，明天早早来上班。”
秦奋交给张林一张纸后转身离去。
这时候张林，包括店里一些食客，全都注视着秦奋走出饭店，上了一辆摩托，随着摩托车的马达轰鸣声，两人一骑绝尘。
原本的临海县城好似一摊死水，这里的新闻不多，街头巷尾往往谈论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而漫天遍野的小广告明显给了老百姓许多的谈资。
“这啥时候就多了这么多传单了？”
“是啊，听东屋王大娘说下午有一群小伙子小姑娘的到处发传单，说什么看足球啥的。”
老人眼里无聊的谈资明显对年轻人来说很有吸引力，这时候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也在谈论传单上的内容。
“对了，你听说了嘛，听说新开了一家烧烤店，还有电视，晚上可以一起看世界杯。”
“卧槽，还有这种好地方？”
“对啊，最近难受死了，世界杯都在凌晨，我家里又没电视，白天听同学们讨论世界杯我都接不上话，哎，我真想看马拉多纳踢球。”
“废话，谁不想看啊，要不今天晚上我们就去试试？”
“那地方好像不远，离锁厂不远，要不咱们现在去踩踩点？”
“行啊，大晚上的，一堆人凑在一起看世界杯，那氛围，想想都激动。”
秦奋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三五个年轻人过来，一众小伙子看着这破地方皱了皱眉，不过看着秦奋和胖子回来还是问了句，
“请问，这里晚上放世界杯吗？”
胖子看了秦奋一眼，笑道，“放啊，晚上一起来看世界杯，咱这里有电视、有啤酒、有烧烤……”
送走一波没多久又来了一波，不同的是这一波人是骑着自行车来的，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三三两两过来打听的人就没断过，甚至还有周边镇上的人听说这里放世界杯，骑着自行车大老远的跑过来的。
因为离家远，他们干脆也不走了，有的人就在自行车上趴着等着放世界杯，也有选择在门口大清石上躺着，偶尔还相互讨论一下自己喜欢的球星。
胖子现在真是服了秦奋了。
自己这还没开电视，一大帮子人竟然心甘情愿的守在店门口等着了，从来都是听说做买卖的求人，有谁见过这种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