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奋说完之后讨饶告辞，方老师一把拉过秦奋，“方老师从不收礼，这些钱你拿着。”
不过在楼道门口跟秦奋吆喝这些显然也不太合适，眼看秦奋固辞不受，方老师也有些难受，“你等等。”
说着进了屋，出来送给秦奋一部书，“这书是稀缺货，市面上不好买，算是抵你的酒钱了。”
这本书是《竹书纪年》，历史上曾是禁书，确实不太好买。
秦奋来一趟就是想拉这个老学究下水，当然不要回礼，“老师，君子不夺人所爱，您改天请回来不就是了？”
说话间他还左右看了看。
方老师道，“那也成，改天我去国营第一饭店请你吃饭。”
笑着从筒子楼里下来，秦奋嘴上嘀咕道，“这家伙也不是那么古板，起码还会留人吃饭呢。”
看来只是工作认真了些。
当下最好的办法还是走校园杂志的路子，毕竟这样最省钱，借助传播影响力巨大的大学生群体，杂志也容易披上一个高端点的外衣。
否则纯粹靠砸钱在外边平地起高楼，秦奋目前的财力和精力都还不够。
回到宿舍的时候闻着秦奋一身酒气，马小跳道，“老大，你竟然背着我们出去喝酒吃肉了？”
宿舍三人恨恨不平，尤其那个马小跳，大呼不讲义气。
秦奋笑道，“今晚这局，喊你们去你们也不会去。”
三人都想一探究竟，不过秦奋神神秘秘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着秦奋就端着盆出去洗刷了。
90年的大江市化工大学宿舍里没有独立卫生间，都是一个楼层一个公共卫生间，学生洗刷、如厕都在这里。
说来也是冤家路窄，秦奋端着盆过来的时候又看见了白天上课遇见的那个张东升。
“吆，大明星来了？”
秦奋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张东升一边刷牙一边掏出了口袋里的传呼机敲了几下，“这东西真不实用，哪天换个大哥大。”
说着还刻意很大声的敲打按键，晃了晃手腕上那只海鸥的机械表。
看他那样子秦奋想起了马小跳这家伙第一天报道的光景儿，心道，又是一个骚包！
瞥了一眼张东升手里那传呼机，只有七成新了，想来是家里人淘汰下来的。
秦奋甚至恶趣味的想，如果自己兜里这会儿的传呼机响了，这家伙又该作何表现呢？
当然了，人生也没有那么多狗血，秦奋的传呼机并没有响。
两人就这么无聊的洗刷完各自回了宿舍。
这一晚上秦奋睡得很香，倒是方大可睡不着，喝了酒的他辗转反侧，干脆穿着背心、短裤来楼道上抽烟。
九月的秋老虎已经过去，晚上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
他把脊梁靠在墙壁上，加上夜晚吹起的风，好像一股凉气一下子扎进骨子里，让他一个激灵。
不过他并没有把脊梁从墙壁上挪开，闭着眼睛张着嘴，脸上表情似乎很痛苦，烟卷就那么粘在他干燥的下嘴唇上。
过了半晌，身体已经轻微哆嗦他才把身体从墙壁上移开，随后又把身子缩成一团，坐在马扎上一口一口贪婪的吸起了烟。
这一刻的他有点天人交战。
他其实不希望学生来家里，不希望学生看到他家里的穷酸相。
秦奋走了方大可就埋怨老婆，不该让闺女跟客人一桌吃饭，谁知道老婆还上头了，说嫁给你这个穷教书的，天天一分钱都要撵成沫花，家里成天见不了荤腥，你还怨起我来了？
闺女见了肉比见了祖宗还亲，还不是因为摊上自己这个穷爹？
方大可有些自责。
刚才睡不着，看了身边的妻子，方大可嫌弃的皱了皱眉，无处发泄的他决定出来透透气。
年轻那会儿的方大可才华横溢，他看上了系里的一个才女，两人分分合合的折腾了好多年，女方家里嫌方大可穷，方大可又有点恃才傲物，在单位得罪了不少人，脾气还臭。
女方最终嫁给了学校另一个老师。
这在学校里还成了牛鼻子的一桩笑谈。
这些年方大可心里好像扎了根刺儿，尤其最后不得已找了这个农村妇女，她是那种只知道低头吃草，从不抬头看路的人。
干活啥的可以，待人接物之类的简直是下限。
学校的老师圈子里也有鄙视圈，且不谈那些家里贼有钱或者找个贼有钱的对象的，就说这些普通人吧，双职工的总感觉比单职工家庭强一点，说话办事有时候都能体现出来。
这些事儿都深深的刺痛了方大可孤傲的自尊心。
一根烟抽完，方大可又续上了一根。
甩了甩脑袋，方大可又想起了秦奋的那句话。
毛教员从来不会过度指挥。
想来这家伙是暗示自己给文学社的紧箍咒下的太紧了吧？
方大可有种预感，秦奋是想用校园杂志来挣钱。
这个叫秦奋的学生估摸着是想让自己当个甩手掌柜，下边弄几个杂志，让他们内部竞争，再用点做买卖的手段把校园文学风风火火的搞起来。
他们再趁机哄抬价格挣点小钱。
换别的事儿或许方大可会退让，不过这事儿牵扯做学问……
哼。方大可踩灭烟头，心道，做学问就得耐得住寂寞，穷怎么了？穷也得有骨气！
打定主意之后方大可盯着夜空，捏了捏拳头，心道，我不能被秦奋蛊惑，我还得按照之前的路子来。
“天凉了，你也不怕闪着。”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妻子出来给方大可披了件褂子。
“一说还真有点冷了。”酒劲儿上来了，冷风一呼身上又打了个冷战。
方大可忽然一把抓住妻子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还是得自己老婆啊，要不古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呢，妻子明显一惊，没想到方大可会来这么一出。
“走吧。”
方大可收起马扎，往屋里走去。
今天周六，秦奋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他背起书包，里边装着乐俊的批注，打了个摩的来到了陈小亭这个小区。
一见面这妮子就问，“你怎么才来，乐俊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