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可干了杯中酒，脸色慢慢由微醺变成了酡红。
“有才有什么用？当不了饭吃！”
方大可这几天很受伤。
一般学校的老师家里出了这种事儿，学校都会派个老师代表去慰问一下，带点营养品啥的。
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连一个去看他的老师都没有。
方老师仰头看着饭店的天花板。
自己怎么就混的这么失败呢？
“我平生有傲气，也有傲骨，这次我闺女出了事儿我才知道，人啊，不管你多有才，不能恃才傲物。”
方老师又倒上一杯酒，“这算是我这过来人给你们俩的忠告吧。”
秦奋默默的喝酒，他在等合适的时机。
秦奋的酒量可以，但是他并不嗜酒，喝酒在他看来只是办事的一种手段。
“受教了，受教了。”
乐俊谦虚道。
方老师越喝越上头，拿手搓着脑袋，“我这人前半辈子结怨太多，恃才傲物，混的怎么说呢，一文不名，如今看着闺女在病床上遭罪，我这个当爸爸的竟然束手无策。”
方老师捶着自己的脑袋，“化工大学大才子，这个虚名有什么用？二十四史倒背如流又有什么用？”
秦奋和乐俊对视了一眼。
乐俊赶紧劝解道，“老师，我们跟您学到了很多东西的，作为老师，作为学者，您是最优秀的！”
方老师喃喃道，“没用啊，乐俊啊，我的闺女才七岁，我连自己的闺女都救不了啊，医药费我都拿不出来，有才，哼，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甘愿当个撞钟的和尚，回家多陪陪闺女，多捞点钱。”
看来方老师真的是喝多了。
秦奋也算感同身受。
有时候一些事儿会让人性情大变，就比如明代的张居正在经历夺情风波之后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到除了初心还没变，性情上几乎换了一个人。
方大可估计也是受刺激了，不然不至于掏心掏肺的跟俩学生说这些。
不过这或许也是方大可的真性情，藏不住话。
“老师，您不要这个样子，当初您跟我讲《刘盘子传》，讲《范晔传》，那些话您都忘记了吗？”
乐俊听的很难受，快哭出来了。
方老师摸了摸乐俊的脑袋，“这是学问，不是做人，做人可比做学问难多了。”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一片死寂。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秦奋喝了一口酒缓缓开口，“老师，您现在还有机会的。”
方大可苦笑道，“机会？什么机会？”
自己一个穷教书先生，如今闺女又这个样子，老婆也不上上班，老家还有需要赡养的父母，这辈子差不多就得穷死了吧？
秦奋笑道，“您也有挣钱的机会。”
“挣钱？”方大可听的迷迷糊糊的。
秦奋笑道，“对，挣钱，不为别的，就为了小妹妹能安心治病，丝毫不为医药费困扰。”
方大可道，“指着学校那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
秦奋笑道，“当然不是，我的机会是以文致富的机会。”
乐俊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对啊，眼下就是个开口的好机会。
之前秦奋想自立门户，方老师给拒绝了，想来秦奋这是想再试一试了。
果不其然，秦奋笑道，“我之前就跟您提过的，我们校园杂志里再引进一本新的杂志，一本吸引人眼球的杂志。”
方大可迷瞪着眼睛，“我记得你说过这事儿。你今天就跟我撂个实底儿，你到底是打算怎么办？”
秦奋心中暗喜，方老师这回并没有一言回绝。
“引进一个星火报跟现有的朝阳报竞争。”秦奋拿两个拳头对撞了一下，“我们需要引进点新潮的东西，把杂志的影响力扩大，等杂志有影响力了，有销量了，我们可以跟学校谈分成。”
“分成？”
方大可笑道，“学校那些吝啬鬼提报办公用品的时候提报一个橡皮都费劲，他会舍得跟你分成？”
秦奋笑着摇了摇手指，“我们届时已经有影响力了，不分成我们就出去单干，届时会分走学校杂志的流量，只要有读者愿意花钱买，就算自立门户一样挣钱，学校不同意对我们来说没有损失啊？”
方大可疑惑道，“你说的就是像办一本青年文摘那样的杂志？”
秦奋笑道，“方老师您真聪明，学校如果愿意配合，咱们就当一个校办企业，安稳拿分成就好，学校如果不愿意分成，那我们就出来单干，有些风险，不过挣得更多。”
方大可把脑袋靠在椅背上，“对我有啥好处哩？”
秦奋心里暗笑，这家伙转变的真快。
“老师，只要您愿意一起干，我们给你分股份，大家一起分成。”
秦奋笑道，“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如果把我们的星火报搞起来，只要读者多，有人愿意花钱买，到时候挣钱不是问题。”
方大可道，“开始我就觉得你小子有小心思，果不其然。”
乐俊笑了笑，秦奋也挠了挠脑袋，“我没啥文学理想，我想的只是捞钱。”
“所以老师，我佩服您对文学的纯粹，但是，我想能拿自己的专业来赚钱是一件更美的事。”
秦奋笑道。
乐俊也道，“方老师，说实话，从秦奋刚来我就觉得跟他对味儿，我也想用自己的文学爱好来挣钱，毕竟这个世道，不赚钱的产业是活不下去的。”
方大可道，“我说你怎么老是这么向着秦奋。”
三人哈哈大笑。
秦奋接着道，“老师，这个过程您不需要做太多，就是帮我们把把关就行，如果挣钱了您的那份我们会分给你，您相当于顾问，我们一个月拿三成的股份给您，失败了对您没有坏吃，成功了您可以分钱，何乐而不为呢？”
方大可面色酡红，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
“我就说我这个人失败，调教了乐俊这么久，你一来就把他策反了。”
方大可颓然道。
乐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秦奋笑得简直有点肚子疼。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方老师为难道，“可别害我丢了饭碗。”
秦奋道，“哪能啊，我办的是正经杂志，只要学校那里能通过，无本有利的买卖。”
方大可闭着眼睛一阵沉吟，心里明显在天人交战。
秦奋端起酒杯，没再说话，话已经挑明了，做与不做，就看他自己决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