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五点多，三遍鸡叫后，天边已经有了微光。
在我们这里的这个季节，六点左右，天已经亮明了。
天色朦胧中，已经有村名开始下田劳作。
我离开张宝贵家没多远，就遇到一个六十左右的人，扛着一把锄头，提着一把柴刀，叼着烟斗，山上干活。
这人我倒是认识，但不知道名字，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他。
他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我，主动打招呼道：“你不是那个李航吗，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你起这么早干活啊？”
“早做完早收工，反正也睡不着。你大清早的怎么在这？还是昨晚来谁家过夜了？”
我本想撒个谎骗骗他，但一琢磨，就干脆把实话和他说了。
男人听了，很是吃惊，口中的烟斗差点没叼住。
“你不是骗我的吧？你真在张宝贵家呆了一夜？”
“确实是真的。因为我觉得他家的事情有蹊跷，就半夜里来查看查看。你一个村的，没听说有什么不对劲吗？”我故意套话。
像他这个年纪的，对诡异之说是很相信的。
就算没有亲眼见到，他们也很信这一套。
如果他能透露一些，不管真假，都能给我提供一些思路。
和人找线索简单一些，和诡找线索就难多了，因为那玩意来无影去无踪。
男人叹息道：“一家人都死没了，怎么可能还对劲的说。也是造孽。他们一家人作孽，现在要连累全村。”
说着，他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正面对着我，“对了，我之前听说，你好像是考进治安局了。所以你是来调查张宝贵家的灭门惨案的吗？”
“嗯对。这案件其实还没结。”我说。
“啊哟哟，你果然是出息了呀。既然你是治安局的，那你真得好好查清楚。这种事情，冤有头债有主，不能因为张宝贵一家作孽，就连累我没全村啊。我们可都是无辜的。”男人感叹连连。
我很不解，问道：“张宝贵家怎么作孽了？”
“哎，现在他家人也死绝了，有些事，本不该说的，但说出来也没什么。张宝贵的媳妇，那是他强行拐来的女大学生。”男人说道。
我脑中嗡地一声。
之前我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么回事。
事实上，这想法不止一次在我脑海中出现过。
只是，我很主动的把它略过了，因为我不愿意相信，我们这地儿会发生这种恶劣的事情。
看来，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男人继续道：“我们这是农村，女娃们都往外嫁，哪里愿意嫁到我们山沟沟里面来哟，何况还是大学生。”
虽然有点偏激，但真实情况就是如此。
这些年还好一些，大家都见过世面，年轻人外出打工，也能赚一些钱。
在我小时候，手机还不是那么普遍，信息也不像现在这么发达。
我们这地儿穷，就觉得外面的地方很富裕。
记得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们村和附近这些村的适龄女子们，有机会的话，都会选择往外省嫁，觉得外省就是富裕的好地方。
为了能嫁出去过好日子，那些有眼疾的，腿脚有病的，甚至带着类似白化病什么的那些外省男人，都能把我们这的漂亮女孩子娶走。
其实也不是娶，跟买卖差不多。
那些人拿着一两万块钱来，给女方父母留下钱，女的就被带走了。
有的地方还好，嫁过去之后，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富裕，但地理位置和气候比我们这要好，两口子好好努力，还是能把日子过得滋润起来。
有的可就很惨咯，那地儿重男轻女的现象及其严重，生了五六胎全是女儿，没有一点家庭地位，沦为了生育工具，想想都可悲。
有这样的对比，张宝国能娶到外面的女大学生回家，这可是祖坟都要冒青烟的荣光。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把人家追到手的，自然都是听他一面之词。
就算有人怀疑有问题，也就只是悄悄怀疑一下，不敢乱嚼舌根。
一旦乱说，得罪的可就不止是张宝国家，更可能引得其他人都嫌。
我们这的民风，说淳朴吧，其实也淳朴，但说不开智吧，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话说回来。
“张宝贵的媳妇，真是他拐来的？”我问道。
“那可不是嘛。所以我才说造孽。”男子使劲吸着烟斗。
“但一开始的时候，我听说好像挺正常的啊，那媳妇也没吵没闹。”
“那是因为张宝贵威胁她。而且告诉她，只要生下孩子，就让她离开。生个孩子嘛，也就一年的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田婷被打了几次后，就答应了生孩子。”
男人说着，又是一声叹息，“造孽啊。孩子生下来之后，张宝贵又说，孩子太小，没奶喝养不活。让她帮忙把孩子带到两三岁。这样还会给她一笔钱离开。”
“其实，我们村很多人都知道，田婷不是真心想要嫁给张宝贵的。虽然说人死为大，我现在不应该这么说，但你也知道，张宝贵那人，吊儿郎当的，脾气又坏，特别是喝酒之后，就是个坏种。”
“这种人，人家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大学生，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喜欢他嘛。但田婷又没钱，没办法离开，只能忍着。”
“带孩子的过程中，张宝贵家对她的监视渐渐放松了。结果就是这一松，田婷有一次就逃走了。这事你知道的吧？”
我摇头表示没听过。
我以前一直在外读书，我们村的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何况是其他村子的。
爸妈也不是那种很八卦的人，类似的事情，他们可不会跟我讲。
特别是老爸，他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就算和我聊国际局势，也不会和我吧啦村中那些破事。
“当初田婷逃走后，张宝贵告诉大家，田婷的精神病犯了，让所有人都去帮忙寻找。后来找回来了，一直将田婷锁在屋子里，天天煮药给她喝，药渣都堆成堆了。”
“造孽，就是在这精神病期间，田婷又生下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