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远与王青山提着礼品跟着鄢清进了医院。进门不远就是门诊大楼。大楼高大洁白,整体造型凹凸多变,显得非常通透。绕过大楼,景致一变,大片的草坪中散落着一丛丛小树林,间或有一片片水面波光粼粼。一幢幢三、四层高楼房单独成院掩映在树林间,一条条青石小径在鲜花簇拥中通向这些院落。三人一阵好找,最后在医生的提示下,请了一具医疗器人带路才寻到方小雅所住的外伤院。方小雅住在一楼,进了病房只见方小雅在了躺床上,除了头和眼睛能动外,就剩左手莹白的露在被子外,脸色苍白明显瘦了一圈。看见进来的是鄢清三人,方小雅脸上露出笑容,微微把枕在靠枕上的头偏转过来面向鄢清他们,招呼三人坐。鄢清过去帮她把手臂用被子盖好。王青山把手中提着的坚果盒朝方小雅亮了亮说道:“鄢清知道你馋嘴,特意买的,云阙星出产。”方小雅眼神明亮,辩解道:“哪是我嘴馋,是有一回鄢清吃了我带的坚果,赞不绝口,怎么能算在我头上?”鄢清不同意:“你不好吃,怎么会带这种坚果?”三人见方小雅还能与鄢清斗嘴,都是心中一松。鄢清挨在床边坐下,正要说话,王青山嘴快:“开个车,怎么就弄成这样?”方小雅闭了闭眼,“我前面的车原本开得好好的,谁想到他会突然制动,我的车虽即刻腾空避让,却又被后面的车撞上,随后就什么都不晓得了,这能怪我吗。”方小雅满肚子委曲地说。见王青山还要问,鄢清连忙把王青山连带殷远赶出了病房,把门关上。王青山来到走廊仍在嘀咕:“雪车这么自动还能发生车祸,直是见了鬼!”殷远不解:“车子再先进也是人开,而且是方小雅前面的车突然降速,这谁能想到。”“你不开车你不懂,这么跟你说,不管是谁,不管出现什么状况,现在的车子都能避让,地面不成,飞到空中还不行?并且是车子自主反应,又不要人操控,根本不可能出错。”殷远见王青山认真,不想争辩,便转移话题:“那你分析一下,现在车祸已经发生,责任该谁负?”王青山想了一下,“前面的车肯定要负责,后面的车也有责任,甚至雪车生产方也要负一定责任。”王青山说得有一些道理。“其他两方先别管,你就讲讲前面的那位车主要负什么责。”殷远问到。王青山激动起来,“开车的这家伙一定要流放,我的一位同修曾在交管部门实习,我听他说过这种情况,而且必须是流放到云阙星的那种。”王青山愤愤不来地说。流放是主星最主要也是最常见的一种惩罚手段,行为轻的就近流放,如果情节严重行为恶劣的则遣送到云阙星进行流放。云阙星是主星一百多年前发现的宜居星球,距主星六百多光年。“要不你再问问你那位同修这医治费用谁负责。”殷远问到。“没必要了,他早都不在交管部门了,实习期满就走人了。”王青山答道,“那种部门,也就是我这位同修成绩差想多混点实习分,不然谁肯去。”王青山说到兴头上,颇有些不屑于这位同修的行为。殷远疑惑了,王青山是如此语气,那位段雨也是这种口气。
两人在外面聊得专注,身后传来鄢清的声音:“在说什么?”王青山头也不回地答道:“刚才小段修师问方小雅的医疗费用该谁负责。”“这个我没问方小雅,不太清楚。”鄢清心不在焉地答到。“那我上网查一下。”说着王青山便低头在腕屏上查找起来。殷远正对着鄢清,发现她面色不好情绪不高,正想问原因。“查到了,像方小雅这种情况,前期费用由保险公司预先垫付,待事情调查清楚后,根据责任的划分再按比例从相关个人账户上扣······”,王青山说到,还没讲完,突然问:“鄢清,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出了什么事?”王青山有些吃惊地打量着鄢清。鄢清勉强笑了笑,示意出去再说。出了外伤院,走在青色的石子小路上三人谁都没主动说话,直到快要接近一片小树林时鄢清才缓缓开口:“据方小雅自己说,昨晚做了一夜的手术,接了几根肋骨,还把左脚骨进行了再造,但今晚才是最艰难的,因为伤得最重的脊椎修复手术今晚才做,如果今晚一切顺利,才算是渡过了危险期。”说着鄢清叹了一口气,“这回方小雅真是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王青山安慰道:“莫担心,不会有事的,大不了脊椎再造就是了。只是方小雅要多受点罪,在医院多住上一段时间。”鄢清神情怏怏地说:“话是这么说,但脊椎手术还是有相当风险的,多动一次就多一次的危险。”殷远听不太懂就问道:“再造是什么意思?”“医学上的事,我也不太明白,简单地讲就相当于工业上的器件打印。”鄢清想想解释到。王青山见殷远仍是似懂非懂的样子,进一步解释:“比如你小腿骨坏了没办法修复,怎么办?原来没手段,现在可以根据你的人体检测为你重新打造一根完全一样的小腿骨,再手术接上去,而且不会产生任何排斥反应。”王青山尽量说得清楚点。
三人出了医院,上车后,王青山问:“鄢清,你去哪里,我今天回庠小。”鄢清不解:“不去女朋友家?”“不去了,下午我跟她说了要看方小雅的事,她正在加班,今晚不回来,我懒得搞饭,赶回庠小吃食堂,也随便和殷远有伴。”殷远听后心一动,说:“要不我请客,大家一起在外面吃个便饭?”鄢清与王青山相互看了看,倒也没拒绝,“好,我没意见。”王青山表明了态度。“我知道有个小店,又好吃又不贵,我记得就在这条街上,店名好像叫阿婆餐馆。”鄢清笑着提议。王青山发动雪车,沿着街边慢慢地找。果真有这么家餐馆,只不过快到城郊了,所幸四周房子不多,环境很好。三人下车进了大门,原来是家小院。院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正在在说话。殷远看着觉得眼熟,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老头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有些浑浊,明显带着岁月的痕迹,身形却硬朗,精神不错;阿婆面色红润和善,眼神中透着亲切。殷远不觉愣住了,尽管相貌迥异,但那熟悉温馨的感觉让殷远有一刹那的走神。那位阿婆察觉到殷远的异样,眼神中带着关切看了过来:“小伙子,你可以叫我阿婆,叫他阿公。”阿婆又用手一指那老头说,“是不是觉得我们两个老人活成了你的忆记?”那位阿婆慈祥地望着殷远,笑着说,“我要忙去了,小伙子你先坐坐。”殷远连忙回礼:“阿婆你好!不急。”鄢清要了一个酸辣鱼火锅、两个炒菜,王青山则要了一壶酒。两位老人却也麻利,三人只等了一会儿,鱼火锅就端上了桌,下边还点着火,一股又酸又辣的味道在小院里四散开来。“太像了!”殷远闻着记忆中的味道,吃着记忆中的饭菜。一顿饭下来,又和两位老人喝了点酒,加上鄢清也喝了点,殷远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回到庠小快要天黑,洗了后没去体育馆,也没去图书馆。呆坐了会儿,打开腕屏就在宿舍看书。快十点时,殷远便上床睡了。大约凌晨四点过,殷远从梦中醒来,已经很长时间不做梦了,像他这种经过长期刻苦训练过的人,其毅力、自制力那是可想而知的,今晚却失控了。坐在床上,漆黑的眼眸对着漆黑的夜,一语不发,过了很长时间,眼角中淌出一滴黑夜中的泪,在黑夜中从温热逐渐变得冰凉。殷远起床,调了调房间的光亮来到桌前,摊开一张纸,犹豫一下,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首小诗:
渺茫星途人力尽,
一朝转醒空间异。
再思已是他乡事,
念念双亲不可期。
看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找出火,将纸焚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