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宜手捧请柬，眼睛亮得像被阳光照耀的湖面，波光闪动，满是期待。
“杨秀才，这帖子是颜本昌老先生亲笔所赐哦。”
赵凡神色平静如常，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稀松平常。“这种邀请，地球上的我还真是每月都能收到几封，送出去的红包都不知多少。”
“颜本昌很了不起吧？”孙尚宜追问。
“嗯，他可是和楚仲舒大宗师齐名的人物，更何况，人家还是圣人的后裔，弟子故友遍布各地。”孙尚宜补充道。
赵凡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哦，原来他是沾了祖宗的光啊。”
孙尚宜撇撇嘴，心想赵凡还真是口无遮拦。
“不对，颜老先生16岁就中了举人，20岁就步入仕途，30岁时已官至三品，十年前更是坐上了兵部尚书的宝座，被誉为天才。”
赵凡依旧一脸不在乎：“学问好，不代表官做得好。”
“颜先生无论在地方还是中央，都提出过许多重要建议，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只是他性格刚烈，当年李牧之将军蒙冤入狱，他上书为其辩护，皇上却置若罔闻。一怒之下，颜先生辞官归乡，潜心学问，不再过问朝政。”
赵凡目光炯炯地盯着孙尚宜：“孙小姐，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挺多。”
“这些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说，商人要赚钱，就得紧跟朝廷政策，把握大局。”
“令尊所言极是。”赵凡赞同道。
孙尚宜郑重其事地把请柬递到赵凡手中，他瞥了一眼，随意丢在桌上。
“杨秀才，你知道这张请柬有多珍贵吗？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孙尚宜惊讶道。
“不就是一张纸嘛，哪有你说得那么玄乎？”赵凡满不在乎。
孙尚宜严肃起来：“颜先生可不是随便能见的，多少人不远千里来到明州，只为求见他一面，结果都被拒之门外。你没看到他们被拒绝后的懊恼样子，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赵凡对此表示难以理解：“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至于这么追捧吗？搞不好是他故意装深沉，抬高自己的身价。”
“你今天能收到颜家的请柬，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孙尚宜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在她看来，颜本昌是天下人的楷模，不仅读书人向往，就连她这个爱舞刀弄枪的女子也渴望能亲聆他的教诲。然而，赵虎却不以为然：“再厉害，能有赵凡哥厉害？在我心里，赵凡才是最厉害的，谁也比不上！”
“杨秀才自然有过人之处，否则颜先生也不会特意派人来邀。或许是他听闻了杨秀才的事迹，想亲自见识一下。”孙尚宜解释道。
她比赵凡还要激动：“杨秀才，这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能得到颜先生的点拨，科举高中几乎十拿九稳，将来入朝为官也是指日可待。”
赵凡朝她挤挤眼：“孙小姐，你是不是也想见颜先生？”
孙尚宜点点头。
“那不如你替我去一趟？”赵凡提议。
孙尚宜坚决摇头。
“杨秀才，您就别拿我打趣了，能踏进颜家的大门，那是何等的荣耀！再说了，我一个弱女子，哪能轻易抛头露面呢？”孙尚宜满脸认真。
“弱女子？你可别忘了那些杨家女将的故事！她们勇猛冲锋，保家卫国，巾帼不让须眉！”赵凡反驳道，眼神中充满坚定。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哪个男子会这般为女子发声。在世人眼中，女子不过是男性的附庸，被教导着恪守三从四德，如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般依附生存。
然而，赵凡显然与众不同，他尊重每一位女性。
“杨秀才，圣人曾言，女子与小人同样难以相处，又讲女子需遵从三从四德，贞操重于生命。”孙尚宜回想起那些教诲。
赵凡对此嗤之以鼻：“圣人也常有胡言乱语之时，男女本应平等，女子同样能撑起半边天！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无女子织布，他们穿什么？无女子烹饪，他们吃啥？离了女子，他们恐怕只能饿肚子。”
孙尚宜听着这番话，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她从未听过如此为女子正名之言。
“孙小姐，你是孙家长房唯一的女儿，二房的孙尚宇等人盯着你，动不动就搬出那些圣人的陈词滥调，实则是想通过心理操控，让你变得顺从，方便他们对你和你父亲下手。”
“心理操控？这是何意？”孙尚宜不解地问。
“就是故意给你施压，让你变成他们喜欢的模样，好对他们下一步行动有利。”赵凡解释道。
孙尚宜双眸瞬间明亮起来，仿佛在漆黑中找到了指引的光：“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总在我耳边念叨圣人，有时真恨不得一剑砍了那些言论！”
赵凡被孙尚宜突然的激愤吓了一跳，担心自己是否无意间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怒火。
“总而言之，别再听他们那些瞎扯淡的话。”赵凡赶紧缓和气氛。
孙尚宜深深点头，目光凝视着赵凡，此刻在他眼中，赵凡似乎比以往更为俊朗、有魅力，他在她心中的形象逐渐高大起来。
“杨秀才，那颜家，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孙尚宜再次确认。
“去，你这么一提，我倒对那位颜本昌老先生产生了兴趣，见见这位所谓的‘糟老头子"有何妨？”赵凡笑言。
孙尚宜听得一愣，满眼惊讶。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赵凡敢直呼颜本昌为“糟老头子”了。
颜府内，年届七旬的颜本昌虽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双目虽有些混浊，却透出精明的光芒。
他下方坐着两人，一位是身着便服的明州同知朱致远，他的学生；另一位则是腰悬酒葫芦的侄子颜栋梁。
朱致远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先生，江师兄来信，韩京一派坚决反对摊丁入亩，皇上最终未能批准推行。”
“岂有此理！”颜本昌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眼中闪烁着怒火，“如此振兴国家的良策竟遭否决，大魏的江山社稷还要不要了？奸臣当道，误国误民啊！”
他满脸悲愤：“奸佞横行，忠良受戮，长此以往，国家必将衰败！”
“先生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朱致远低声提醒。
颜本昌一拍大腿，直接蹦出句粗话：“扯什么淡，说话还带忌讳啦？哪能把全天下的嘴都给缝上不成？
朱致远默默摇头，接茬说：“好歹民部那林万里够硬气，愣是把解除宵禁、搞活夜市的事儿给皇上奏明白了，皇上还真点头了。”
颜本昌却摆摆手，一脸严肃：“这事儿虽好，可对咱大魏现在的税收来说，顶多算是毛毛雨。咱缺的是翻天覆地的大改革，像摊丁入亩这种妙招要是再不用，怕是往后就没戏唱喽！”
俩人在这儿愁得不行，颜栋梁却稳如泰山，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好像大魏的江山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他心里琢磨着，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呢，朝代兴衰这档子事，谁也躲不过去，大魏早完蛋晚完蛋，反正都是个完蛋。朱致远听罢，满脸遗憾：“老颜，林万里还想趁机让皇上特批录用赵凡呢，结果也没成。”
颜本昌倒看得开：“这说不定还是好事。赵凡毕竟年轻，得多摔打摔打。今儿我请他来家里聊聊，你们也一块儿见识见识这位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