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让赵仅和陆炳文都犯了难。
就为了飞鸽传书带来这么一小纸条，你来问我，我又该去问谁呢？
曾几道深吸一口气，该是我上场的时候了。
身为大魏军事大权在握的枢密使，现在是展示真正水平的时刻。
“大胜仗，嘿嘿，杀十个叫大胜，杀一百个也算大胜。那匈奴十万骑兵，攻不破城门，自然得撤，先不说明州四面城墙都堵得严严实实，就算没堵，明州的守兵敢出城追击敌人吗？就算敢，也撵不上，两条腿怎么追得上四条腿的马呢。”
他边摇头边叹气，“有些人啊，胆子越来越肥，报战功时水分也越来越足。皇上，您可千万别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给糊弄了，依臣看，皇上应该下旨，要严查此事。”
曾几道这几句话，不动声色地就把矛头指向了赵凡。
赵仅听得一愣。
心里的弦又绷紧了。
难不成这传来的消息有假？
不对劲啊。
这可是靖安司指挥使陆炳文亲手送来的，靖安司绝不可能欺骗我。
曾几道话音落下，陆炳文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袁不屈眼尖，一下就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
曾几道啊曾几道，你以为自己机智过人，却不料百密一疏。
他马上向皇帝进言：“陛下，靖安司作为皇家亲兵，战报从来都是准确无误，枢密使质疑靖安司，究竟居心何在？”
兵部尚书吕方等人一听，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糟了，曾几道一时疏忽，被袁不屈抓了个正着。
靖安司哪是一般臣子可以随便质疑的。
这事怕是要糟糕。
但曾几道却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说：“陛下，单凭一张纸条就匆忙下定论，似乎还为时尚早。”
“建康那年，就曾有匈奴借靖安司之手传送假情报，导致我大魏一万名战士在拒虏关丧命，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匈奴的诡计呢？陛下，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不可不防啊。”
赵仅沉默了下来。
曾几道的提醒不无道理。
有些防范，总是必要的。
连褚宗堂也哑口无言。
袁不屈嘴角抽动了一下。
老狐狸不死，魏国就不得安宁。
原本满腹牢骚的陆炳文也被吓得不敢吱声。
曾几道这一招，正好戳中了靖安司的软肋。
建康时期，靖安司确实有过失职，对燕北十州的丢失负有一定的责任，这也是靖安司无法抹去的黑历史。
此时，陆炳文心惊胆战，忐忑不安。
可恶的曾几道，翻靖安司的老账，这会让皇上怎么想？
我一片忠心，也经不起你这样闹腾啊。
心里的苦，谁知道。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小太监冒冒失失冲进来，激动地喊：“皇上，明州大胜，大胜啊！”
李连海脸色阴沉，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瞎嚷什么，惊扰圣驾，小心你的脑袋！”
小太监懵了，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他本来在殿外等着，通政司送来捷报，说是明州大胜，自己一激动，就急匆匆送了进来，没想到真的失礼了。
这时他才发现，殿内的气氛不太对，就连大胜的消息都没能让皇上和重臣高兴，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李连海低声呵斥：“什么大胜，别胡说八道。”
小太监举起捷报，哭着说：“是真的，明州真的大胜了。”
李连海一把夺过捷报，递给赵仅。
“念。”
赵仅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倒想听听，这所谓的大胜，究竟消灭了多少匈奴。
“臣，明州知府冯业启奏，匈奴包围明州，明州卫所全体将士在副指挥使高传庭、军师赵凡的率领下，同仇敌忾，誓死坚守，一步不退，臣亦深受鼓舞，欲与敌决一死战，以报答皇上厚恩……”
赵仅的脸色更加阴郁。
“我不想听废话，拣重要的念。”
李连海连忙答应，快速浏览。
“匈奴退兵后，当晚，臣协同军师赵凡，征用了全城一千多头牛，放它们出城，又有一千名明州籍士兵紧随其后。”
听到这里，众人心头一紧。
我去。
赵凡让人出城了？！
不是让他们坚守的吗，为什么要冒险出城？
李连海继续念：“赵凡利用火牛阵冲击匈奴营地，匈奴军阵大乱，溃不成军，四处逃散。”
赵仅、袁不屈等人的脸色放松下来，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赢了。
韩京这边的人面面相觑。
火牛阵？
匈奴溃败？
这是战报还是讲故事？
是不是送错剧本了？
大魏的军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辰时，臣派人核实战果，此役共斩敌三万余，是我朝自雁门之战以来的最大胜利。”
大殿里顿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袁不屈和褚宗棠也觉得不可思议。
杀了三万多敌人？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曾几道呼吸一窒。
自己狠狠被打脸，而且是啪啪响的那种。
真是大胜。
特么的大胜啊。
他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后面的吕方及时扶住，他就直接摔倒了。
赵仅激动地站起来，“把奏折给我，我要亲眼看看。”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太监进来，递上紧急奏报。
这次是靖安司的详细报告。
赵仅一手一份，两份报告的数字完全吻合。
没有虚报，没有夸张。
一切都是真实的。
实实在在的大胜。
陆炳文也挺直了腰板，不自觉地扬眉吐气。
韩京瞥了袁不屈等人一眼，个个意气风发，兴奋不已。
他暗自冷笑，随即调整情绪。
“臣恭贺陛下，明州守军依靠陛下神威，蒙受皇恩浩荡，一举击溃匈奴，全是陛下的英明决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韩京年事已高，但他用自己的行动给众人上了一课。
这就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暗中布局的本事。
更要时时刻刻把皇上放在心上，该拍马屁的时候毫不犹豫，抢着第一个拍。
看到韩京弯腰跪拜，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纷纷称赞：“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仅龙颜大悦。
这是近几个月来他最开心的一天。
感觉浑身充满力量，精力充沛，今晚定要找静妃多亲热几回。
至于曾几道之前的话，他已经抛之脑后，不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