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大殿内,安自明的声音冰冷却带着无形的威慑力,那种冻到人骨子里的语气,令这本就清冷的大殿更冷了几个度。
看着这样的安自明,苏寒心里说没有一点触动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地上的恶无穷无尽,从人类诞生在这个世界开始,起初他们是为了生存,凭借着自己的智慧,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可随着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随着他们想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们的欲望也就越来越强,从一开始只为了简单的能吃饱穿暖,到后来的金钱权利。随着他们欲望的越来越强烈,他们所做的事情,也越来越不能让人所忍受。
从开始的兄弟相残,到后来的贩卖人口,再到最后的为了自己的利益,挑起战争,杀妻杀子,更有甚者有些人以杀人为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能被人所接受,也不能为人所忍受。
苏寒沉默了许久,只有身处在这样的世界中,有些时候才能感受到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无力感,明明有些东西,有些事情,都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可最后受到伤害的,却还是人类自己。
他们站在世界的顶端,嘲笑着这个世界的渺小,最后用自以为聪明的手段,去摧毁这个世界。
可他们忘了,在这个世界里,人类才是最渺小的那一个。世界没有了人类,他只会变得更好,可人类却没办法抛下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当一切毁灭之后,世界会有自己的修复过程,在经历数万年之后,世界上会再次出现生命,而那些自大的人,终究会因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你……”
苏寒顿了一下,当他出声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缓了许久,他才开口道:
“你是不是见到了很多?”
问出口的那一刻,苏寒才知道自己这是问了一个什么样的愚蠢的问题,他是神,活了数万年,他什么事情没见过,什么样的恶没见识过?
“见到了什么?”
安自明说完那句话之后,只是闲散的玩着苏寒的手指,好像刚刚那样阴冷,恐怖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那些恶……”
安自明笑了下,那笑容看不到一点苦涩和难过,反倒带着一种早已经麻木的释然,看得苏寒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我是鬼帝啊,这些事情当然见到了很多。”
说着,安自明将苏寒牵着坐在自己的身边,脸上十分淡然,好像说的不是一件两人感到窒息痛苦的事情,反倒像是一个寓言故事一样。
“如果不是世人做的恶太多,他们又怎么会创造出十八层地狱呢?”
苏寒没开口说话,安自明说的是对的,神明本身就是人类意识的产物,十八层地狱,甚至整个地府都是人类自己相信所创造出的产物,只有人类自己做过那些事情,才会害怕死之后,得到报应。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人类自己的自欺欺人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寒看着这样云淡风轻的安自明,心口蓦地一阵酸疼,安自明察觉到苏寒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道:
“干嘛用这副表情看着我。”
安自明伸出手温柔地将苏寒额头的一缕头发梳理好,那模样,就好像那些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根本就不值得提起的小事儿而已。
“你放心,我没事的,这么多年,先不说我早已经习惯了,我其实对那些事情根本就不在意。”
安自明搂着苏寒,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喃喃道: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就像是一个被人强行按在那个地方,被迫承受着人类赋予我的职能,每天每年做着相同的工作,斩杀厉鬼,处置鬼魂。数万年做着同样的事情,枯燥乏味,一点意思都没有。”
苏寒一言不发坐在安自明的怀中,安静地听着,整个大殿内,就只有安自明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大殿内,苏寒好像能听到他的回声。
“那时候,我刚刚成为鬼帝没多久,还比较年轻,对于自己手上的工作实在觉得枯燥得
紧,再加上年轻气盛,不服管教,成天就在地府内到处捣乱,四处找厉鬼挑战,打到后来,那些厉鬼几乎见着我都害怕。”
从安自明的口中,苏寒几乎能够想象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少年,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在面对厉鬼的时候,一副毫不畏惧甚至还上前挑衅的模样,生动又可爱。
“后来,我被一只厉鬼挑衅,和他打斗的过程中,将整个地府搅动的动乱起来,尤其在打斗的过程中,砸断了奈何桥,导致大多数鬼魂无法走过奈何桥,还将一处地府通往人间的出口砸烂了,导致大量的鬼魂从那个出口逃到了人间。”
想起当初自己做的那些蠢事,现在想起来,安自明依旧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有些傻逼,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一下。
“后来呢?你和那只厉鬼闯了这么大的祸,会不会惩罚你?”
苏寒听到这里,也清楚这样大的事件,肯定会惊动上面的吧!这件事肯定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揭过去。
“当然,因为鬼门关打开,鬼魂全部都进入人间,那段时间,人间深受鬼怪的骚扰,更有鬼怪吸食人类精气,甚至杀害人类借此提升自己的功力。”
安自明那只握着苏哈的手在那个时候,他的手好像更冰了。
“那个时候,人间简直就像是人间炼狱,其中,还有一只鬼魂极其擅长蛊惑人心,他竟然附身在朝廷一名大员的身上,撺掇皇帝发动战争,导致人间哀鸿遍野,鬼魂也在那段时间,骤然激增,本就还没恢复的地府更是乱成一团。”
仅仅只凭借安自明的那么几句话,苏寒差不多已经能够想象到当时情况的严峻。可想而知,当时那些百姓们就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当中。那个时候的百姓,既要承受奸佞祸国,又要躲避外敌,与此同时,还要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在睡着的时候被哪个厉鬼取了性命。
“幸好当时有地藏王亲自出面,稳住了地府的局势,这才没有令场面变得更加难以收拾。当然了,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地藏王就将我处理了。”
“处理了?”
苏寒声音都有些破音了,急忙伸出手在安自明的身上到处扒着看,一边看,一边紧张的问道:
“怎么处理的?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对不起,是我说的话有问题,不是处理了……”
看着苏寒紧张自己的样子,安自明十分受用,如果不是舍不得吓唬怀里的小家伙,他可能还会再说些吓人的话,让这个小家伙好好心疼心疼自己。
“呼~~”
苏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眼安自明,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这人说话能不能注意措辞,什么叫处理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苏寒不知道,他这幅样子在安自明的眼里,就像个炸毛的小猫一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给人一种很可爱的感觉。
“好了,你不要生气,是我没注意。”
“那地藏王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苏寒忽视掉了安自明之前的玩笑,直冲主题。
“也没怎么,就是让我从轮回境跳下去,经历几次轮回而已。”
“哦!所以,只是罚你经历几世人间疾苦?”
当知道只是让安自明经历人间疾苦这种惩罚,苏寒松了一口气,虽说人间很苦,但至少比直接杀了得好。
可苏寒没注意到,安自明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那双眼睛里闪现了一层痛苦。听着苏寒的话,安自明只是低下了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
“大人,时间到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
就在这时,一道鬼影突然出现,苏寒被吓了一跳,即使他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已经变成一只鬼的事实,可依旧没办法接受随时随地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鬼影。
“知道了,房间收拾好了吗?”
安自明习惯性的伸手在苏寒背后安抚,声音低沉地问那个刚出现的小鬼。
“会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嗯,你退下吧!”
“鬼还需要休息吗?”
直到那
小鬼小时候,苏寒这才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看着安自明奇怪的问道:“我以为人死了以后,鬼就不需要休息了。”
“鬼确实不需要休息,只不过他们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死去的事实,就想在地府也建一座房子,在这里创建阴间世界,过自己的生活。”
“原来还能这样啊?”
苏寒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副高深的模样,轻轻点点头。安自明看着这个样子的苏寒,勾起笑容,牵着苏寒的手,从座椅上站起来,笑道:
“走吧,去看看我让人给你准备的房间,看喜不喜欢。”
“好啊!”
邵星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飘荡了多久,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好像对自己是谁,对自己曾经是什么人,以及……他的家人都记不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游魂。
每天天亮找个阴暗的地方躲藏着,到了天黑,再出来游荡,他经过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人,看过夜晚的繁星点点,也看过忙碌奔走的人们。可……他是谁?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到哪里去?
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做完,还有个人没来得急见。
“哎,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吃火锅吧?”
“好啊,正好我也想吃点辣的,这段时间的工作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就是啊,现在人活着真的太不容易了……”
不知不觉间,邵星津也知道自己飘荡到了哪里,他看着这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那个地铁站口吧!这个时候正是下夜班的人回家的高峰期,地铁口一波又一波从地铁口出来的人,他们或三三两两,或一个人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朝着回家的路上走。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生活的疲惫,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强撑着笑意,在邵星津的角度看,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一层假面,好像只有带着这层假面才能让他们看似开心的生活着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从地铁口走出来了一个很特别的人,他的耳朵上带着有线耳机,不知道耳机里面放的什么,听得十分认真。
这少年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那帽子将自己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可邵星津就是觉得,他的心情很不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邵星津竟然飘到了那个男孩的身边,当他靠近那个男孩的那一刻,男孩儿似有所感一般,朝着邵星津那边看了一眼。就这个动作,令邵星津看清楚了男孩的样貌。
这个男孩儿长得很好看,单眼皮低低轻敛一下,就能掩藏住他眼底的情绪,高挺的鼻梁让人有一瞬间觉得他好像一个混血儿,那鼻梁高得不像是黄种人应该有的。这少年的皮肤十分白皙,即使在如此昏暗的路灯下,他白皙的皮肤就像是发着光一样。
“是你吗?”
就在邵星津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从这么多人当中找到这个男孩,男孩却先说话了,这少年的嗓音低沉带着点沙哑,就像是许久都没有好好喝水导致的,干涩得紧,那少年在出声之后,也意识到了,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缓了缓,这才低下了头,低声呢喃道:
“真的是你吗?星津……”
当问出这句话之后,那少年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有多傻逼,随即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十分苦涩,还带着痛苦。
反倒是飘在男孩身边的邵星津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他仅凭感觉过来的少年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还叫得这么亲密。
不知道为什么,邵星津听着少年口中叫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的心口涌起一阵酸涩,好像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的心间溜走了。他皱了皱眉头,看着自己早已经半透明的身体,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搞清楚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等阿邵星津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少年却早已经走了,邵星津在原地迟钝了一瞬,很快就凭借着鬼魂独有的天赋,顺着少年的气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