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间内,邵星津的父母眼眶中溢满了泪水,那副模样,如果不是苏寒知道他父母在邵星津活着的时候对他做的事情的话,他可能真的就相信了他父母对邵星津的爱。
可是现在,苏寒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在他的心里,有些父母就不能称之为父母,而邵星津的父母在他的眼中也不配成为父母。
“星津,真的是你吗?”
邵星津的母亲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滑落,她不敢相信地一直看着邵星津,脚步尝试着往前挪动了一点,但又停下了,她生怕自己再往前走一步,眼前的人就会从自己的面前彻底消失一样。
就连邵星津的父亲这个时候也是全身颤抖,明明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却哭得像个孩子,伤心难过的样子,如果是不了解事实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觉得心酸吧!
可在场的几个人,安自明的情绪只有苏寒才能让他动容,而苏寒作为一个外人,还是一个了解事实真相的外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讽刺,没有一点难过的感觉。
而江子昂作为邵星津的男朋友,更是亲生经历了这对父母如何对待他的,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亲生儿子的,所以,这一幕,对于他来说,牵扯不了一根情绪丝线。
而作为这件事情的主角邵星津,在失去了一魄之后,先不说他现在对这一切毫无情绪,毫无感觉,就算是那一魄没有丢失,在经历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苏寒觉得,他的情绪也不会和现在有任何的一点变化。
在邵星津的家里,唯有邵星津的父母在难过哭泣,其余的人就像是和自己无关一样,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星津,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邵星津的母亲看着邵星津,泪水根本控制不住,她尝试着一步步朝着自己的儿子面前走去,可儿子那张面无表情,毫无情绪的脸,让她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星津,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是不是还在怨爸爸妈妈?”
苏寒:“……”
苏寒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副虚假的模样,他来到安自明的身边,悄声的问道:
“你说现在的父母是不是都是这样?明明是他们的控制欲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到头来,反倒还问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在怨他们?”
对于苏寒的吐槽,安自明认真听着的同时,还不忘伸手揉揉苏寒的头发。他的头发真的很软,摸起来很舒服,让人摸一下就有种上瘾的感觉。
对于安自明的小动作,苏寒没在意,接着说道:
“这话的感觉就像是,你是我们生的,我们做的再怎么不对,你也不应该怨我们,就因为我们将你生了下来,还养育了你这么多年。”
苏寒站在安自明的身边,看着邵星津的父母还在哭着和邵星津诉说自己的后悔和对邵星津的愧疚,苏寒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有些时候啊,血缘就好像成为了父母和孩子之间签订的一种契约一样,从头到尾遵守契约的人必须是孩子,而父母就需要承担一部分的金钱供养就足够了,也不知道这种霸王条款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子昂距离苏寒他们很近,自然听到了苏寒的话,一时间,江子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这种形容有点怪怪的,但如果仔细想的话,好像还挺贴切的。
差不多快半个小时的时候,邵星津的父母才终于情绪缓和了一点,安自明这个时候看了一眼江子昂,那眼神很明显就是说,让江子昂去和邵星父母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江子昂在看到安自明眼神的那一刻,真心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冤种一样,平白挨邵星津父母的骂。
不过转过头来想想,这件事本身就是为了邵星津,所以,这个大冤种当就当吧!
江子昂叹了口气,这才上前,朝着邵星津的父母走过去,语气不太好地说道:
“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愧疚了。无论你们怎么和他道歉,他都是这幅样子。”
“你什么意思?”
邵星津的父亲在听到江子昂声音的那一刻,脸色瞬间不好了,但幸好他还是抓住了重点,江子昂来这里那么多次,对邵星津父亲的态度也早就习惯了,对他那双恨不能杀了自己的眼神中,毫不在意。
他直接走到邵星津的身边,邵星津在看到江子昂过来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明显的变了一下,只是那表情十分的微妙,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根本察觉不到的。
江子昂对着邵星津微微点了下头,邵星津主动将手递了过去,即使两个人的肌肤接触不到,邵星津依旧喜欢这样掌心相握的感觉。看着邵星津伸过来的手,江子昂纵容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邵星津父亲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但也没说什么,而是看着江子昂,等着江子昂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当年,邵星津去世的时候,你们给他请的做法事的那个人有问题……”
江子昂看着眼前的两人,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那个人在做法事的时候,悄悄地将星津的一魄勾走了,就是因为他的三魂七魄不全,导致现在他对什么事情都没什么情绪,也正是因为丢失了这一魄,所以他现在只能成为一个游魂在世间晃荡。”
江子昂没说完一句话,邵星津父母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直到江子昂说完后,邵星津的父母再也没说一句话,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只有邵星津的母亲控制不住情绪哭出了声,一声声啜泣在客厅里响起、
“我们……怎么信你?”
迟疑了许久,邵星津的父亲才艰难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可他知道,就凭他现在能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这件事,他就已经相信了。
“当初……应该是贺兴言告诉你们那个什么戒同所的吧?”
江子昂一想起当时贺兴言的那副嘴脸,他就恨得牙痒痒,而当他说出贺兴言的时候,邵星津的父母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江子昂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心情,一字一句道:
“当初,贺兴言因为星津抢了他的竞赛名额怀恨在心,再加上他知道星津喜欢我这件事情,所以,他为了报复,和你们说了戒同所的事情……”
说着,江子昂看了眼身边的人,邵星津安慰似的回看着江子昂,江子昂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这才看着邵星津的父母,接着说道:
“而你们,竟然相信了他的话,狠心将星津迷晕之后送进那个地方。”
江子昂一字一句无异于一把尖刀,一刀刀地凌迟着邵星津父母的心。
“昨天,我们在外面吃饭,贺兴言主动找上了我们,羞辱我,他在喝醉的时候不小心透露了一点消息,我们这才从他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江子昂的眼神锋利极了,冰冷的看着邵星津的父母,这样的眼神,就连一向不服输的邵父都下意识的躲避,不敢和他对视。
“后来,大人对贺兴言使了一点法力,让我们看到了他的记忆,从他的记忆中,我们看到了星津去世的时候,你们找人给他做法事的场景,然后……”
“我们看到那个道士从星津的身上勾走了一魄……”
“这怎么可能?”
邵星津的父亲喃喃道,安自明眼神瞬间锋利的看向了邵星津的父亲,察觉到安自明的眼神,邵星津的父亲浑身颤抖了一下。
这个人的眼神让人感到害怕,从灵魂到身体都好像被一股莫名的雷电击中了一样,浑身发麻,恐惧从内心深处浮上来,让人不敢朝着那个人的身上多看一眼。
“叔叔,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你知道什么都最好告诉我们,现在你也亲眼见到星津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想必您也是不想看到的,如果不能找到他丢掉的那一魄的话,邵星津就不能转世投胎,而他就会成为一个游魂,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游魂,时间久了以后,他可能就会魂飞魄散,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
苏寒生怕安自明的最后一点耐心彻底的消耗掉,直接上去将邵星津的父母抓起来自己刑讯逼供,真到那个时候,场面可就不好控制了。
“你们是……”
邵星津的父亲这时候才注意到苏寒,苏寒牵着安自明的手,解释道:
“我们是帮助他的人。”
“好,我告诉你们。”
这一刻,苏寒注意到,邵星津的父亲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原本鬓边没有几根白头发,这个时候好像白头发瞬间都冒了出来,一时间,苏寒也有些不忍心了。
虽说孩子是他们逼死的,是他们活该,可现在,他们要生生经历两次自己的孩子可能在自己面前死亡的可能,就算是个普通的朋友都有可能接受不了,更不要说是亲生的父母了。
苏寒看了眼安自明,安自明微微对着苏寒点了点头,这才拉着苏寒坐在了沙发上,等着安自明父亲开口。
“你们说的没错,当时我们确实是听了贺兴言的话,头脑发热,才将星津送去了那个地方的……”
说起这件事,邵星津的父亲眼中都是后悔,以及身为父亲却亲自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地狱的自我痛恨。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知道星津喜欢男人的时候,我和他妈妈只觉得天就像塌下来了一样,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明明从小到大,都是那么乖巧,那个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呢?”
想起当时刚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同性恋的时候,邵星津的父亲到现在依旧能够想象到当时自己的崩溃和痛苦,他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伸手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极了。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就是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在地图上甚至都找不到这里,所以,这里的思想没有外面那么开放,尤其像我和他妈妈,在我们看来,男人就应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这是作为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也是一个人类存在于这世间的使命。”
“呵,使命?这是谁赋予的使命?”
苏寒听到这话,就控制不住的出声怼了一句,这种思想,他实在是不敢苟同。
“是啊,谁赋予的呢?”
邵星津的父亲缓缓地抬起了头,后背靠在沙发背上,头枕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喃喃道。
“我们给了星津生命,可我们也忘了,他是个人,从他会说话开始,他就是一个独立个体的一个人,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需求,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可是我们却偏偏借着父母这层身份禁锢他,囚禁他,硬生生将他的翅膀折断,将他打造成一个令我们满意的玩偶……”
“可我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也是第一次获得了做父母的权利,所以,才会动用自己少的可怜的权利去要求他,禁锢他……”
看着邵星津父母这个样子,苏寒忍不住想。
“现在的父母,大多数都是和邵星津父母是一样的,就是自己现实中的父母,在做父母这方面也是不称职的。”
“直到我们将他送进那个地方之后,我们自以为是为了孩子好,谁承想,却是亲手将孩子推进了深渊。”
邵星津的母亲在一边低声地哭泣,听得人好不难过。
“直到我们收到星津死亡的消息,我们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做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当我们看到星津的时候,他看起来那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可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无不在告诉我们,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江子昂的双手蓦地握成了拳头,他强忍住心底的疼痛,出声问道:
“所以,星津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出车祸……”
“出车祸?”
不知道为什么,苏寒在听到出车祸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是啊,星津在那个地方被折磨得太久了,后来,他找到机会,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为了隐蔽,那个机构建在山上,而那天又有雷阵雨,星津找到机会从一个医生那里将车钥匙偷走了,开着车下山的时候,被落石击中,整个人连带着车一并滚下了山……”
这一刻,江子昂的眼前好像出现了那幅惊悚可怖的画面,邵星津好不容易从医生那里偷来了钥匙,本来充满希冀地准备开着车下山,却没想到,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