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超在床上连躺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秦三一直没有再来过。
不过不来也好,省得清净!
再说了,依他现在的情况也确实没多少气力和这货斗嘴。
虽说伤得严重,可令彭超诧异的是,自己离爆炸点最近,飞出那么高后摔下来,身上居然连个伤口都没有。
万幸!没怎么见血!
也忒不幸!妥妥的全是内伤!
这段时间其实也不用他做什么,每日到点儿,金梅定是会蹑手蹑脚地端着饭过来。
等他和申国南吃完之后,又悄无声息地将餐盘收拾走。
前几天里,彭超如厕基本都要在床上,他只要一感觉不适,金梅必定抬着盆具过来,料理完之后还会贴心地帮其擦拭完身体;
后几天,病人勉强能下床走动,金梅也是会主动搀扶起彭超,生怕他再有个什么跌倒磕碰。
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彼此间的意动完全能让对方立马领会道,就连申国南都不住称奇。
可彭超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金梅,而金梅呢,自上次被彭超推倒后也再没与他对视过。
这几日,申国南一直陪着彭超天南海北地各种尬聊。
虽说越聊越觉得这老东西脑袋里有根楞经,不绷不直,不理不顺,严肃的外表下总是藏着一颗猥琐的心。
可也多亏了他多日里的陪伴,行动不便的彭超才不会觉得闷。
至于那夜被他一同救出的另外两人,他们为什么不在?
申国南也只是简单地回了句:“二人生意太忙,托我照看好你后,他们就先走了。”
“他们生意忙,你就不忙?”
而申国南却是大手一挥道:“生意做不做都行,兄弟是我救命恩人,你没醒来,我哪敢走啊!”
话虽这么说。
天聊不完,嗑唠不尽,可人终究还是要走的。
又过了几天,申国南接到一封信,似乎与他在南殷国的生意有关,家人一再催促他尽早回去,因此他也动了辞行的念头。
只不过临行前的那晚,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当时彭超与他正在楼上喝茶聊天,只听嘭得一声,楼下的门居然被人给踢开了,之后就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他俩面面相觑,相互搀扶着朝楼下走去。
此时在一楼大堂内,一帮纹着龙胸虎背的大汉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态度嚣张至极!
领头的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脸颊微圆,满是胡渣,而且眼神里总是透着份邪气,身上散发着莫名的香料味,整个人看上去油腻味十足。
他举着那张借条拍在了金梅手上,斜眼说道:“夫人!您丈夫两年前向我借的钱可好久都没还了?三百两啊,一分都别给咱家少!”
彭超先是一愣,思绪了好久才想起来,原来这前世大郎的确向这位张大官人借过钱。
当时好像是为了结婚盖房子,才逼不得已找了个当地豪绅。
“不对啊!”金梅皱眉疑惑道:”我丈夫当时借得可只有五十两,而且月月都在还付利息,即便这几个月没交钱,也不至于欠下这么多吧?”
张大官人咧嘴一笑,指了指借单上的小字说道:“你睁眼看清楚了,利息是多少?”
“二分啊!这能有假?”金梅反问道。
张大官人冷笑点点头:“对,的确是二分,可你也没看看是一年二分还是一月二分?驴打滚啊!”
彭超一惊,当时的确商量的是一年二分,怎么会变成一月二分的?可他也实在是记不起来当时借钱的字据上面到底写得些什么,那日里突然胃疼,是金梅代签的字。
金梅:“这居然是高利贷!”
张大官人:“你以为呢?老子难道发了善心不成,他一个外乡人,我还特意借钱给他来这里开店?你今天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要不我这群手下可要动手收你房子了啊。到时候你们几个没地儿住,可别怪我!”
说着,他身后那几个大块头恶狠狠地亮起臂膀,那四下跳动的肌肉不住地在女子面前乱晃,似乎在警告她,不还钱,就偿命!
金梅这女子别看平日里柔柔弱弱,关键时候却极为冷静,被几个大汉就这么围着,硬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取下头上发簪和手中玉镯,双手捧给那位大官人:“张大官人,您行行好,再缓几天。我家夫君前日里受了很严重的伤,已经许久没出去坐诊了,现在家里连半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这几日的油米几乎全都是我向邻里借来的。您只要再宽限十天半个月,我们夫妻二人一定能凑够了钱货给你送过去。他当下行动不便,情绪也有些不稳,需要静养,还望大官人不要过去打扰他。”
那张大官人接过玉镯,顺手就开始在对方手上乱摸,谁知直接就被金梅给一把甩了回去。
张大官人见妇人不识抬举,火气立马上来:“呦!欠钱的现在都这么傲吗?兄弟们,把这屋子里的人给我赶出去!”
说罢,身后那几个恶汉立马开始动起手来,强行要上楼。
“住手!”
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众人寻声看去,但见一个红脸妇人拿着把菜刀抵着自己的脖子上,几乎在用吃人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这座房子是我家大郎为与奴家结婚才购置的,谁都不许动它。你们要是强来,信不信我当场死在这里?到时候去了官老爷那里,也注定够你们喝一壶的!”
在远处一直看着的申国南不由赞叹道:“好个烈性女子!”
而旁边的彭超脸上却露出一股子阴寒,右手在默默抽出一张卡片来。
那群大汉似乎也被女子的这股子决绝劲给整不会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张大官人冷笑上前:“娘皮子见得多了,你这种野马倒还真激起了咱家胃口。”
一边说这话,一边用那股子淫荡劲盯着金梅:“你倒是死啊?我看你敢不敢!要不你从了我吧,只要你从了我,我让楼上那个病秧子的债务缓他个半年!”
或许是难以忍受此等羞辱,当金梅大叫一声:“夫君!奴家为保你名节,就先你一步去了!”
当彭超极速默念咒语之际。
申国南大喊一声:“住手!”
在场所有人又齐刷刷看向了楼梯口的这个青衣男子。
“区区三百两就要夺人家清白,你们楚国人难道就没有世俗公利了吗?”
张大官人扭头一瞧申国南的商人打扮,挑眉一笑:“呦!南殷人!大财主嘛!难道你想来出头?”
申国南随即走了下去,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朝对方扔了过去。
张大官人捡起来打开一看,怪怪,一张一百两,正好三百两。
“南殷老板大气啊!”张大官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申国南见对方怀揣着银票却并不离开,于是皱眉问道:“你们还要干什么?”
张大官人不住发出啧啧声。
“我没记错的话,今日正好是三十号,明天可就到下个月了。不巧,账房先生告假,今夜注定是结不了账的,而如果拖到明日,这债可就不是三百两了。”
之后用手摆出一个数字说道:“驴打滚!妥妥的六百两!”
金梅:“你这不就是耍赖吗?”
张大官人嚣张地大笑:“我就这么耍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见彭超即将动手,申国南立马朝他摇摇头。
黑着脸又掏出三张银票交给了对方。
“把字据留下,之后赶紧滚出这里!”……
等这群无赖走后,屋子内变得沉寂起来。
彭超心里憋着一股暗劲,咬牙切齿,迟迟不肯说话。
金梅因为刚才受惊过度,整个人瘫软下来,也不甚言语。
申国南摇摇头道:“你们应该是被人了下套了。那张字据书写年份时空隙又短,字又小,一看就是后来又加上去的,他们从当初借钱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要设计来害你!”
彭超急忙问道:“那你还这么着急给钱?咱们完全可以拿着这证据报官啊!”
申国南却摇摇头道:“兄弟并不常做此事,所以才会这么轻易陷入对方陷阱。我们从商之人,合同一事钻研得尤为细致。更别说是在时间和数额上,那都是要简繁两种字体相互书写印证的,而且必须加盖手印,另外得双方各留备份,以防篡改或者反水不认账。说白了,难看的事坐在前面,对双方都好!而你们那张字据,他可以篡改的地方实在是太多,白字黑字的,这让官府如何定夺?所以这张字据还是早拿回来的为好。带头的这人到底什么名堂?”
彭超越发郁闷,轻叹了口气后讲道:“此人名叫张鑫,自称大官人,其实是个给当地豪绅收账的马仔!”
申国南大笑道:“油面马户!骚气十足!”
刚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他反而是最大度的一个。
申国南强拉着彭超夫妇坐在一起,为明日的离开做最后告别。
“区区六百两而已,能为兄弟解燃眉之急,申某觉得花得值!”
见这对夫妻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介意。
紧接着,他看向旁边的金梅,颇为赞赏地夸道:“弟妹别看平日里柔弱,骨子里居然还透着一种不屈不挠的坚韧,对彭兄弟又算是忠贞不二,申某拜服!”
金梅瞬间脸红,起身跑进了厨房。
申国南盯着那饱满风韵的背影,不禁有些许神往,可这也不过是片刻遐想。
“说真得!兄弟,你算捡着宝了!”
彭超沉默不语。
“你说说,这么漂亮,身材又这般迷人,而且对你又如此忠贞的女子,放眼天下,往哪里找?哥哥这几日也听说过你们的事,听哥哥一句劝,把那心结放下吧!”
见彭超有些动容,申国南继续说道:“再说了,那件事真算不上是她的错。难道这天下,老婆死了丈夫立马就能续弦,而丈夫死了,老婆只能守活寡不成?哪有这么不公平的道理?完全说不通啊!妥妥得迂毒思想,我南殷国早就摒弃了。”
“更何况,弟妹又没失身!而且自从你活过来以后,她可是一笤帚就把那小白脸赶走了的。平日里勤勤恳恳地照顾着你,再大的错也该原谅了吧?”
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强行推到彭超怀里:“这是我们三人为感谢兄弟的救命之恩而准备的谢礼。还剩下一千四百两,兄弟切勿推辞,一定要收下。”
彭超握着银票,看着远处那个忙碌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金莲平日里对他怎样,他不是没有数。
至于那种名洁一说,他一个现代人,更觉得有点寡廉鲜耻!
只是大郎死前记忆里对爱妻心心念念下的前后落差,着实让自己有些难以释怀。
“大郎是大郎!彭超是彭超!”他自言自语地道。
申国南不解:“大郎兄弟,彭超难道不是你的化名?”
见对方坦然地笑着,申国南也没过细追究。
他也是个爽朗的人,伸了个懒腰后讲道:“明日就要回南殷了,可走之前得抽空去趟怡红楼,生意没做成,如果再把兴趣丢了,那就真得白来了!你们楚国就这点儿好,青楼和寺庙居然能开在一起,在心灵和肉体上,妥妥地来了次双重抚慰。”
随即又盯着厨房里的人咽了下口水:“兄弟有福啊!夜生活着实让外人羡慕。可怜了我们这些内怯的耙耳朵们,只能借着外出经商缘由,勉强出来偷个腥,寥解心痒罢了。”
彭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其实我俩一直还没夫妻之实!”
申国南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你们结婚不都两年多了?”
彭超望着那抹靓影,略有歉意地解释道:“父亲前些年病故,我从小家教深严,按老家的规矩得例行守孝三年。她虽早就跟了我,可我们一直没拜过堂,更没有私下做些越矩之事。”
申国南八卦道:“那令父孝期满了没?”
彭超点点头:“前几日刚满!”
“那你还等什么?要啥自行车?以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那东西不用是会生锈的,老婆不用迟早成别人的了。”
彭超:“……”